第16章 故事(2/2)

“你实在高看我了。”这些年，王思蓓真的老了，她的眼窝深深的凹了下去，从前那狐狸一般的眼睛就变成了鹰眼，有几分凌厉，但更多的是老去的痕迹。其实她还是很美丽，毕竟还不到一脸皱纹的年纪，只是瘦了好多好多。

你会长大，变得年轻又漂亮，勤王殿下会愿意拿出自己的一切讨你欢心。如果你愿意，你将和我一样。

苏叶冥又想起王思蓓说过的这句话，一语成谶，真不知道这是不是老天的讽刺。

“你长大了，跟我想象中一样好看。”王思蓓仍然只是躺着，目光斜睨着苏叶冥，还是过去那个傲慢娇纵的眼神。“也跟我想象中一样愚蠢，苏叶冥。”

这个世上只有这两个人叫她是苏叶冥，一个是王思蓓，另一个就是她自己。

火不是你放的？那是谁？为什么沈氏死了你没事？你可有什么愿望，有没有要我帮你的地方？好不容易把王思蓓从众人的沉默中挖了出来，需得让她把自己心中的所有疑问都解答了才好。苏叶冥这样想着，看向王思蓓的面庞。

王思蓓笑了笑，抚着自己的脸道：“别看了，都老了，不如你了。”

王思蓓的眼神像线一般，把过去七年的岁月都穿连起来，展开在苏叶冥眼前。“我真后悔，不该烧掉那些信，否则现在就能让你看看，你这些年对我说了多少谎话。”苏叶冥觉得眼睛酸得厉害，她是拧着眉头说话的，看上去比猴子都丑。

那么多想问的问题，挤在嘴里都变成了一句话。

“怎么会变成这样……”苏叶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思蓓叹一口气道：“没什么，就是我输了，你现在能看到我，就说明我输得连底裤都不剩了。”

“怎么会呢？据我所知，王家在辽郡，依然风光得很。”

“风光？哈哈。”王思蓓恨道，“他们比你还蠢，被皇帝玩弄于鼓掌之中还沾沾自喜。如果不出差错，过两天你便能听到朝臣奏请二皇子回京的消息，上奏的朝臣，虽然姓王，但必是沈家爪牙。”

“莫非你的家族中有了叛徒？”苏叶冥道，同时她也没有忽视另外一种可能，“或者是他们……”

王思蓓一惯骄傲自满的表情居然染上了几分苍凉，甚至是几分酸楚，看来苏叶冥想到的那个词是对的。

抛弃——比起小人背叛，更让人心寒的是至亲的抛弃。

王思蓓几乎把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上下钻营中，耗费了整个青春，她在京中的名头是越来越响，勤王府的势力越来越大，王家整个家族也越来越显赫。而她的家族，族中上百人，除了王思蓓，竟找不出一个略有声名的人才。这样的一个边缘士族，苏叶冥想想就冒火，有什么资格抛弃王思蓓？

“他骗了我。”

苏叶冥正试着以自己的浅薄见识将王氏覆灭的前因后果梳理出来，却忽然听到王思蓓这么说。

“他骗了我。”王思蓓嗓音沙哑，“我这辈子就信过他一回，结果他骗了我。”

“你在说谁？”苏叶冥问。

王思蓓没有理会苏叶冥，喃喃自语道：“我要等他，我要问他是谁要他这样做，我一定要等他来。”

“等等。”苏叶冥叫停了王思蓓，她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却忍不住笑了一声，“你、你该不会打算在这里躺到死吧。为了你，我被皇帝摘了凤冠，你打算就这么躺着？”

王思蓓也笑了：“你想让我报答你，也不看看我现在什么状况，即便我想筹谋，也得有本钱才行。”

苏叶冥以为王思蓓早已把一切都盘算好了，现在王思蓓表露出她其实没有什么底牌的时候，苏叶冥的第一反应是：她还不够信任我。

苏叶冥不相信王思蓓只有一个已经自尽的忠仆，她辅佐皇帝多年，王府里，朝堂上，她的羽翼数不胜数，就算大多数都是逐利而来的货色，但一定有誓死追随的心腹，这些枝节太多了，皇帝剪不干净的。

这都是宝藏。苏叶冥不是佛爷，她无法忽视王思蓓对她的再造之恩，也无法忽视王思蓓身上残余的价值，那是自己再一次重生的钥匙。

“七年前你帮助我，逃离了一座牢笼，我很感激你，真的。”苏叶冥俯下身在王思蓓耳边低语，“我要告诉你的是，七年后我也依然不会放弃，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自由，在大周宫苑里，是最没有意义的一个词。如果有人要写大周后宫的故事，那么“自由”便是最无聊的主题，你可以写荣华富贵，权力角斗，也可以写宫妃争艳，子嗣相残。

唯独自由，你在这里找不到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