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太平不太平(续)(1/2)
贝州州治武城,城外永济渠上,数艘船只正在向北航行,即将靠泊前方码头,卫玄站在甲板上,看着码头上人头攒动的情形,不由得眉头紧锁。
他奉天子之命巡视永济渠,路程过半,所见所闻,触目惊心。
不是永济渠工程出现问题,而是沿途几个大城,都有许多游民聚集,人数很多,形成严重的治安隐患。
而如今的武城,也不例外。
眼前这些游民,具体构成尚不清楚,但卫玄在来时路上做过调查,发现聚集在各城的游民,多为农户,在这开春季节,到城里找活干,帮佣、打短工养家糊口。
一年之计在于春,如今春风起,到了春耕时节,为何这些农户不去种田,反倒聚集州郡城池找活干?
因为粮价常年走低,谷贱伤农,家中难以维持下去,只能另外想办法增加收入。
这几年来,河北风调雨顺,加上各地官府修葺水利设施,故而河北各地连年丰收,于是粮价逐年下降。
丰年粮价必然下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对于百姓来说,粮价下跌,意味着生活成本下降,但对于种地的农民来说,却意味着收入锐减。
农户要缴纳租庸调,年初春耕时借贷买种子、农具,还有租牛的花费,到了秋天都得靠收成(粮食、布匹)来偿还。
而各种日常生活开支,都需要农户出售粮食换取铜钱来支付,一旦粮价过低,必然导致农户收入减少。
与此同时,随着大量水力纺织布的倾销,布价同样暴跌,农户自家手工纺织的布匹卖不出价,同样意味着收入减少。
辛辛苦苦种田、种麻,忙了大半年到头来所得却变少了,好不容易收获的粮食,留下口粮后大部分拿去应付开支,少量余粮撑到来年。
若来年粮价上涨倒还好,结果持续数年下跌,许多农户已经撑不住了。
种田,越种越亏,家中存粮越来越少,冬天过去,开春的春耕还没着落,粮食就已经不够吃了。
但世面上粮价很低,可以帮佣打短工,用工钱买粮食糊口,算起来,打工居然比种田要划算。
前提是有人雇佣他们、给的工钱过得去。
然而随着大量农户涌入城里寻求雇佣,因为僧多粥少,雇主开出的工钱也在下降,涌入城里找活干的农民越来越多,但雇佣的机会却没见增加多少。
进退两难的农民,徘徊在街头,聚集在一起,唉声叹气,惶恐不安。
迷茫,无助、惊慌,愤怒,各种表情都有,卫玄一路走来,越看越觉得胆战心惊,他认为再这样下去,肯定是要出事的。
历朝历代,一旦出现大量流民而朝廷无法妥善安置,那么这些流民迟早会躁动,然后在有心人的挑唆之下,最坏的局面就会发生。
以往,是天灾导致流民大量出现,所以需要朝廷赈灾,可现在,却不是。
明明是连年丰收,明明是风调雨顺,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农民会举步维艰,谷贱伤农,伤到农民开始不过下去了。
问题出在哪里?
出在有人恶意倾销。
外来的客商,在河北各地低价销售粮食,这种情况持续多年,而官仓却不趁着低价收购粮食,相反,官府还严厉打击那些想要趁着低价而大规模囤积粮食的本地商贾。
官府和外来客商一起出力,导致粮价持续低迷。
布价也是如此,河北道织造司在河北低价倾销布匹,甚至销售价和成本差不多。
织造司这么做居然没出现亏损,是因为布匹销售利润大头是做海贸,用做海贸所得利润,补贴在国内低价倾销造成的亏空。
官府如此恶意倾销粮食、布匹,导致粮价、布价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以至于“谷贱伤农”变成了“谷贱杀农”。
这样的情况,尤以永济渠流域最为明显,虽然永济渠是今年才全线通航,但在这之前,外地粮商就沿着通航的河段,向沿岸地区倾销粮食。
正是因为如此,永济渠流域的农民,如今一个手头拮据,不断的向永济渠沿岸各城池聚集,人数越来越多。
各地州郡地方官,对于这样的情况感到如坐针毡,但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因为如果强行将这些人驱散,恐怕会激发民变,但任由游民(农民)聚集,越聚越多,迟早会出事。
许多游民,聚集城池、码头只是为了找事做,得人雇佣,挣些工钱养家糊口,但总会有一些居心叵测之人,怀着别样心思,混迹在人群之中,暗地里传播流言,煽风点火。
为此,许多地方官向朝廷告急,将实际情况上报,然而,天子似乎打算听之任之。
河北地区粮价、布价持续多年走低,如此不正常的局面之所以会出现,卫玄认为幕后主使恐怕就是天子,而天子不太可能不知道河北地区的实际情况,不是选择停止倾销,而是选择调兵。
这意味着什么?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然后面对虎狼之师,揭竿而起的百姓,根本就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最后被杀得血流成河!
一想到尸横遍野的惨烈情景,卫玄就觉得揪心,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天子要如此行事。
是因为厌恶河北的世家大族、豪强大户,所以故意逼起民变,然后趁机发兵平叛,然后不分青红皂白,将乱民连同豪强一起铲除了?
这样做会不会玩火自焚?
卫玄不知道,但他知道官军的装备精良,甚至还有火炮,只要有这种武器,哪怕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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