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1/2)
“殿下认为从前我是怎样?”墨瞳闭了闭眼,这种感觉有点痛苦,可是却不能够继续沉沦了,无论是以他们现在的身份还是别的什么,他们之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刀山火海,而每一次他在边缘挣扎过,纠结过,可结果都败给了现在自己面前这个明媚的女子。/p
可是现在,他抛开自己看到了其他因为萧氏皇族而饱受折磨的人,每每午夜梦回时想起父亲在断头台上的那一刻,想起他的母亲身陷囹圄,想起他的同族宗亲被戴上沉重的手铐脚链,即便是再大声地呼喊着冤枉,却还是被充入奴籍,各自发配到不同的地方去给人为奴为婢。/p
家族蒙难之后的那一年,他受过的伤比他上战场时受得还要多,可真正令他痛苦的却并不是这些加在他ròu_tǐ之上的疼痛,而是他不断被人践踏的尊严,还有属于他们霍家曾经拥有过的荣耀。/p
这些事还历历在目,好像他前几日才吃过馊掉的饭菜,上一个时辰还被人用长了倒刺的荆条抽打,冬日里光着膀子身上的血渍仿佛也被凝结。他还记得和自己一道的那个堂哥,才不过短短数月,一个夜里却被逼得触柱而亡。堂堂七尺男儿,那是他在整个霍家除父亲外最敬重的人,是他教会他身为男人就要要拥有铮铮铁骨,在他们刚入奴籍的那段时间里给予他温暖的那个人,却被逼迫到如此境地。/p
那个夜里,他端来一桶清水,发了疯一样擦着那根柱子下已经干涸了的鲜血,擦到磨破了手里拿着的抹布,磨破了自己触碰到地面的手指。/p
没有了姓氏,没有了名字,什么都没有了。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恨呢?/p
可是他这段时间却一直在忘记,一直在忘却,直到今天见到妙彤。/p
杀了皇帝报仇吗?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所以他才会一次一次从死亡的边缘挣扎过来,最后得了机会被编选入宫成为宫里妃子的玩物。/p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萧婉罢了,因为给的是公主,也没有依着其他男人一样被送去净身,就这样留在她身边一日复一日的,他的戾气被消磨,杀意被冲淡,他忽然就意识到就算是杀了皇帝又能如何?南陵不比从前了,一旦没了皇帝整个南陵都将陷入危机,北祁铁蹄一旦越过边境,整个南陵的江山都将岌岌可危。/p
但是不杀皇帝,并不代表着他的恨意就此消失。/p
更何况,他忽然觉得紫娟说得很对,他不能再任性妄为地接近了,不止是害了自己,更是害了萧婉。/p
萧婉一直观察着墨瞳的神色,可是她从他的脸上看到的只有冷漠。/p
她紧闭着嘴没有开口,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是一阵酸涩,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还以为他曾经对自己的好是出于和她内心里一样的感受,原来只是自己想多了。/p
还是不死心,萧婉深吸一口气,“墨瞳,在你的心里可曾有过我的位置?”/p
什么公主身份,什么纲常lún_lǐ,她此刻统统都抛在了脑后,她要确确实实地从墨瞳口中知道,这一切,曾经发生的这些种种,是否都是她一个人在自欺欺人。/p
夜色下的墨瞳,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他呆愣了片刻,过了许久才道:“殿下在我心里一直以来都是主子,以前是,以后是,将来也会是。”/p
他的声音有些艰涩,一字一顿地敲击在萧婉的心上,她有一瞬间后悔问出这个问题,如果不问出这个问题的话,没有得到这样的答案,她的心里也不会如现在这样难受。/p
“主子?”萧婉嗤笑,她忽而就正色道,“既然是主子,那你的尊卑呢?本公主遇到危急之时你人在哪里?你擅离职守,玩乎懈怠,该当何罪?”/p
风吹着萧婉的长发翻飞着,一天的好天气到如今却平白地刮起风来。/p
墨瞳喉管上下滑动了一下,他看到了萧婉隐藏在眼底里的受伤,而这个现在被他伤害的女子正在用她平日里惯用的伪装方式,强硬地支撑着她的尊严。/p
就这样吧,他扑通一下直挺挺地跪下,膝盖骨结实地砸在青石板上。/p
“属下知罪,自请殿下责罚。”/p
他说着对着萧婉磕下了一个头。/p
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静止了,整个回廊里寂静无声,墨瞳就这样趴伏在地上,他的发丝从肩胛处滑落,紧紧地挨着地面,就像它的主人,现在正以这种方式来祈求一个人的谅解。/p
“你真是好样的。”萧婉极力地抑制着自己哽咽着,脸上划下什么温热的东西,滑进嘴里只觉得苦涩异常。/p
墨瞳的肩微颤,下意识想抬起头。/p
“本公主叫你抬头了吗?”萧婉厉声呵斥着,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他高大的身型此刻正别扭地佝偻着,现在这个姿势真的不适合他,他就像是天生不该这样给人下跪的一样。/p
那一声训斥带着颤抖,墨瞳低垂着头,听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艰难跳动的声音。/p
他的殿下哭了,而他却无能为力。/p
“既然如此,明日就去训诫室领了板子吧,往后这几日非得传召不得觐见。”/p
墨瞳保持着跪伏的姿势没有动,他的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面,说话的声音在这方寸之间回荡,“属下领罚,叩谢殿下恩典。”/p
萧婉苦笑,背过身去,终于他还是跟别人一样的,被惩戒了还要谢恩,被训斥了还要磕头,她是他的主子,而他只是她的属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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