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阿童木的火箭筒(3/7)

晚上，妈妈帮我洗脚，爸爸端着刚换的热水走进来。/p

我忽然轻轻说，“我想去死了。”/p

我妈撞翻了脸盆，和我爸抱着我号啕大哭。/p

我后来，再也没有说过类似的话。我还必须，为我父母活下去。/p

我会坚强的。/p

会笑的。/p

所以，我还得豁达地安慰某个哭得稀里哗啦的男生。/p

他的模样真的很好笑，一点不骗人。/p

博士擤了鼻涕之后，问我，“你一点都不痛么？”/p

“我是超人。”我很自豪地说。/p

“我崇拜你。”他闪着亮亮的仰视的目光，然后又冒出一句，“你的手会好么？”/p

他指着我被纱布缠得厚厚的巨型手0，看上去像阿童木的火箭筒。/p

我说，“不会了，会留疤的。”/p

他又哭起来。/p

我继续作弄他，“然后一辈子被人笑，被人指指点点，没办法上大学、找工作，最后穷死。”/p

他更加难过地哭起来。/p

博士是个很善良的小孩子，我不应该这么戏弄他，他是真的为我难过。/p

同时，我自己的心里，更加难过。谁能保证，这些在将来，不会发生？/p

我已经和别人不同了，已经有一部分毁掉了。/p

我看着走廊另一边的窗户，天空仍然灰蒙蒙，好像那天晚上灰烬没有散尽的夜空。/p

12岁的我，喃喃说，“我没有办法结婚了。”/p

要是现在的我，打死也不会说出那么恶心的话，直截了当。/p

还是个才12的小屁孩说的，最过分的是，居然用超严肃超感伤的表情和语调。/p

根本就是早熟。/p

然而，那一刻，我真的很绝望地说，“我没有办法结婚了。”/p

好笑的是，博士也用超级认真的口气说，“和我好了。”/p

他说这话时，眼泪还和着鼻涕还十分应景地慢慢滑下来，像慢动作回放。/p

少女伤感时刻，瞬间结束。/p

我睁大眼睛，“和你？”/p

他用力点头。/p

我忍住要吐血的冲动，冲口就说，“你比我矮，还像个书呆子，一点不好看啦。”（我那时的眼光，大概就是停留在大眼睛的小正太品味……）/p

他的脸色瞬间黯淡下去。/p

那个时候的我，真是刻薄，现在想想，好恐怖，这么直截了当简直会被人抽。/p

但博士没有抽我，连还嘴都没有。估计是被我说得哑口无言。/p

他自己是知道自己的这些不是的。过一会，他说，“那我们总还是好朋友的。”/p

这小子，脑子真的满好的，转的真是快。/p

我想拍拍他，却发现胳膊弯不过来，于是很大声地说，“那当然，再好也没了！”/p

他满意地笑笑，回家去了。一向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差错的博士，居然连鼻涕都没有擦掉。/p

我瘫倒。/p

他这个白痴，到底懂不懂啊。/p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早在幼儿园时代，他就跟他妈妈说，“偶要跟楼上的一文钱结婚。”/p

他妈笑问，“为什么？”/p

他振振有词说，“因为一文家有一只电冰箱，我们家也有一只电冰箱；她家有一只电视机，我家也有一只。要是结婚的话，就有两只电冰箱，两只电视机了。”/p

这件事情，被整栋楼的三姑六婆传为笑谈。/p

博士不愧叫博士啊，那么丁点大，就算得这么精确了。/p

我探着头目送博士离去的身影，忽然就想到这么件童年往事，于是刻意摆出很老成的样子，在夕阳的映衬下摇头说，“博士啊博士，你还小，什么都不懂。”/p

我又懂个屁？但那个时候，我偏偏觉得自己懂得很多。/p

夜半时分，因为疼痛，我从来没有好好睡过。/p

也许，更多的是由于隔离病房不允许有人陪伴在我身边。/p

即使父母也不例外。/p

空荡荡的医院，回响着若干咯嗒咯嗒的莫名响声，我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觉得难以言喻的胸闷和凄凉。/p

我那时尚未察觉，孤独感已经如影随形。/p

但想起诸如博士那类的童言无忌，这种无助感又似乎稍微消散了一点点。/p

知道自己被人需要，总是高兴的。/p

即使，他说他需要我，并不是真的需要我。/p

小孩子的话，谁会当真。/p

半年之后，我们小学毕业。/p

博士作为尖子生从第一小学保送到第一中学。/p

我参加了毕业统考，从第四小学被统一分配到第四中学。/p

历史总是不断重演。/p

刚升了初中，博士全家就搬走了。/p

搬家时，他写了新家的电话号码给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我给他打电话。/p

我点头。但结果，那个我揣在兜里的号码，直接被我妈扔进了洗衣机。我怀着极度的罪恶感等着博士打我的电话哭诉我的无情。/p

然而，他并没有打来。/p

我的罪恶感日渐消失。/p

我有一种扯平的两不相欠的庆幸。/p

我想，他到了新的环境，一定会交到很多新的朋友。/p

因为他是那么好脾气的男生，而且聪明。/p

他大概慢慢忘记我这个一文钱了。/p

而我，也慢慢忘记博士了。/p

博士从我童年岁月中的离去，并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p

事实是，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