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淮北苦旱(1/3)
日光浑浊,四野无声,柘县郊外麦浪起伏,可这麦浪并无一丝金黄,而是凋敝的灰白,近看麦秆中空,穗瘪无物,麦下土地龟坼,触之成粉。/p
淮北入夏时已显旱象,一场干热风害使得旱情急剧转恶,柘县在毫州西北百里,正是风害肆虐最强最久的地带。/p
连续九天的火风吸干了正在抽穗的小麦,耗空了根系死守的地水,燎枯了青草绿树,蒸涸了河塘井渠。/p
此后百日无透雨,扼杀了一切补救生机,到了秋季,此间的人在乎的已经不是庄稼的死活,而是自己的死活。/p
易莛飞和叶桻一行辗转二十七县,到达旱情最苦的柘县已是十月末。/p
倒毙路边的牲畜不时可见,枯竭的湖底布满了晒干的蚌壳和鱼骨,焦树下的粗浅新坟掩不住皮肉尚存的人尸,残肢被秃毛老鸦拖食,碎成连荒狗都懒顾的断块。/p
风中滚舞着黑雾似的细小飞虫,这些飞虫一度在麦秆内寄生,如今疲于奔命,到处寻找新的宿主。/p
莛飞捻开小麦干空的颖壳,在掌中细看,碎屑簌簌,随风而散。/p
他拍拍手,并没被这凄凉的景象磨灭了志气,“叶哥,这里选择不多,反倒简单。”/p
干旱固然是严峻的挑战,倘若能以各种办法及时抢灌补水,未必是覆顶之灾。/p
在偏南的一些旱情还有缓解余地的村县,除了打井铺渠,抗旱抢收,还可推行西北常用的畎亩法、区田法进行秋播,深沟高垄可以防旱保墒,分片精耕可以减少灾域,滴灌可以省水并防止土地碱结,在田间覆盖秸杆麦糠可以减蒸肥壤。/p
以前易筠舟治旱之时,绝不轻言“绝收”二字。易莛飞一身年轻热血,比父亲还要乐观,一路上的努力颇见成效,不过越往北走,形势越恶,查看了此间的残酷旱情之后,只得排除了任何抢收和秋播的可能,余下的事只有一件:掘水救人。/p
叶桻将护送来的粮水、药物一半散于柘县内外的寺庙医馆,一半运至柘县县衙。/p
贺县令收到传报,说衢园义粮运至,赶紧领着县丞、主簿等人迎上街来。/p
莛飞见他满面疲容,官服脏旧,心中颇为感触,路上见多了达官贵人南下避荒的车队,这贺海山却坚守苦地,忠职护民。/p
莛飞的爷爷也是七品县令,一生鞠躬尽瘁,琐碎操心,最后病死在任上。莛飞见了贺县令,心中不知不觉的涌出亲切。/p
还未行礼相见,贺县令已经抱揖上前,他唇干舌裂,嗓音嘶哑:“县中粮短水尽,困苦无计,二位真是雪中送炭!”/p
叶桻道:“贺大人,淮北督治九月初令各州开仓,柘县是一千户以上的中县,按理毫州府应该多拨一些。”/p
贺县令叹气,“毫州府是开了仓,可不知什么缘故,运来的粟米有一多半霉坏搀沙。我前往毫州陈情,州府的司仓参军说,他们运给柘县的粮和分给别处的没有不同,并未听闻其他村县抱怨坏粮,想要额外再拨,需另报待批,刺史大人不在,叫我回县等候。”/p
“因为重旱事急,我斗胆越级呈报,向淮北督治府直接申述,可因为运河干塞堵航,漕船受阻,督治大人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坏粮之事,又压回毫州府办理,直到现在也没有消息。”/p
他喉咙裂痛,用力咳了一咳。叶桻取出一包宁夫人的清腑丹,“贺大人,含一颗在口中,可以润肺止渴。”/p
贺县令含了丹药,嗓子一阵清凉,方才好些,眼光落在易莛飞身上,这年轻人和他父亲何其之象!/p
易筠舟没来,希望便全在这年轻人身上了。/p
他心中急迫,干涩的眼睛瞬间通红,“易公子,粮虽紧迫,水才是燃眉之急!如今城内只余一口出水井,这井撑不了多久了。”/p
“我无计可施,半月前散发盘缠,安排移民避荒,遣走了平民七百余户,域府赈银和县中库银都已用尽。如今城内外还有近四百户人,老弱病幼居多,上上下下都靠这一口井,井前从早到晚排着长队,每人每日只能分得两瓢水,牲畜早就顾不上,死了十之八九。”/p
“这井水一日比一日少,这些天我只好领着衙役去二十里外的鹿县运水,鹿县不肯多给,每次只能运回三车。”/p
“前天西门外的罗老五舍不得跟了他十几年的老牛,私去鹿县拉水,与那县里的人争执起来,结果被活活打死,他八十岁的娘踩着渴死的老牛上了吊,这样的惨事已不是一件两件,再这样下去,我这柘县剩余的百姓不去做流亡的乞丐强盗,就只能坐以待毙了!”/p
莛飞温言安慰:“大人莫急!你可曾在附近寻找其它水源?”/p
“怎么没找?自七月就开始挖旧井、打新井,这附近的涡水、洮水、沙河、惠济河都已断流,我令人沿河床低洼处勘察,总计挖了四十余处,只有一处出水,当时欣喜异常,谁想半月后就干了底,再怎么继续挖都不济。”/p
莛飞想了想,“大人,你现在能调遣的衙役共有多少人?”/p
“唉,原先有五十余人,渐渐病的病,走的走,只余二十来个了。”/p
“那你先派这二十几人,把城内外的每一口井眼、每一处泉眼干涸之前的水深、水质问清楚,回报上来。”/p
贺县令转身传话,县丞立刻找衙役班长分派人手。/p
莛飞又问:“柘县所有与地情、水利相关的县志籍册,存在何处?”/p
贺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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