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十世累罪(2/2)
,今日听君一言,实在敬佩。君受我一拜,此去前路漫漫,多保重。”他端端正正,刻板而一丝不苟地朝肖佑泽拜了一拜。此一拜,隔了参商之别,隔了五百年的时光,隔了长河与长桥,鬼蜮与人间。他仿佛抓住了一些早应该抓住的事,又仿佛做了一件早应该做的事。他拜的仿佛是跟前这个九死尤未悔的少年,又仿佛是一个尚未到达他跟前的选择,一个虽不足为外人道,但却实实在在印刻在朝华同他心头的一点心心相印,几分孤勇,几分天地畅阔的快意。
肖佑泽被他此举吓了一跳,蹭地站了起来,期期艾艾,不情不愿,一脸莫名地也回了个礼。
长夜凄紧,润雨如酥,世事复杂。临衍又看了他许久,张了张口,还是将几句不合时宜的劝慰吞进了腹中。
——“后来他可有得偿所愿?”临衍踱回到石阶上,问白蕊道。
“人的愿望那么多,你说的是哪一个?”白蕊刚一说完,又摇了摇头,道:“不过也不打紧。无论是哪一个,我只晓得后来他死在了去往阳关的路上,死于乱箭之中,葬于黄沙,什么也不曾留下。”
临衍心下一钝,温情便切开了痛感,奔涌着席卷而来,令他措手不及。他以前虽然晓得天地广阔,各朝英雄辈出,但此豪侠不是书本,豪侠站在他的跟前,豪侠的身上是朝华的魂火。临衍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倒错与割裂的共振,他从未如当下这般想拥她入怀,也从未如当下这般想为自己、为自己这割裂而又未知的身体与前途浮一大白。
“这是她的命格,”白蕊道:“十世轮回,永世孤苦。求而不得,一生漂泊不得安,命短,且常常不得善终。”
临衍闻言,瞠目结舌。
朝华的第四世投身作了一个卖鱼人家的丫头。小丫头自小古灵精怪,聪明机敏,极得父母宠爱。后她被许给了同村做豆腐的一个精壮男子,男子在戍边的路途上横死,她一人苦苦谋生,拉扯着一个四岁大的女儿横渡嘉陵江探亲,终究没能活过那年的冬天。
——“此命格一说,她自己可知道?”
“自是知道的。她每一世颠沛流离罢,渡过长桥之时便能寻回九重天上的记忆。我每每在长桥那头迎她,见她愁眉苦脸地来,一脸无畏地去,便晓得她又重温了一场颠沛流离命运。”
“可……”
白蕊偏过头,淡淡道:“她说,越是如此,她越不能遂了老天爷的意。老天爷令她短命而不得善终,她就偏要谋个长生永寿的法子,老天爷令她永世孤苦,她便非要寻一群人同她作伴,搅得众人鸡犬不宁。她要畅行天地,扶摇直上,为自己谋一个不得善终,却热闹非凡的终局。如此,这一遭遭的苦楚与漫长的流离方才能够有些意义。”
临衍低下头笑了笑。此笑苦楚,惺惺相惜,也酣畅淋漓。他许久没有这般笑过,自他同师门决裂,一路流浪到这生死之地,他也从不知自己可以这般酣畅淋漓。笑意越扯越大,白蕊一脸莫名,临衍仰起头,只见星辰似海,一铺万顷,不遂人意。
老天从来不遂人意,但即便如此,他也当为自己、为朝华的前世孤苦、为尝遍流离孤苦却依旧能够选择厚德载物的天下寒士而酹一樽江月。
白蕊见他笑意古怪莫名,皱了皱眉,道:“你可想看一看你自己的前世今生?”
临衍摇了摇头:“统共也不过那么些事,前世清苦或是富贵也不会影响我现在的选择。倒是你方才说她的命格,”他一顿,道:“她究竟犯了何事,为何她九公主之尊,竟要背负这许多事?”
“这才是我领你过来的缘由。她自小便不是一个……默守陈规之人,愿你见之,莫要心生……嫌隙。”白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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