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阑珊4(2/3)
这个布衣。”韩成在旁故意抱怨道。丽娘并没给他好脸色:“哼,韩大少那日带侯爷来,却忘了介绍侯爷身份,若非看在你领侯爷来我寒舍的份上,今日哪能让你进来?”
“这么说,我应当知足了?好吧,我知足常乐!”韩成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丽娘招呼客人们在凉亭坐下,又亲自为客人生火煮茶,忙前忙后。韩氏二兄弟面面相觑,因为他们见丽娘今日的表现,绝非往常在秦淮河上的卖笑客套,而是满心欢喜和真心实意,就是与丽娘厮熟的韩成,仿佛也是头一次认识她。
“奴家本是江北人!”
丽娘盯着面前的炭火认真地说道,俏丽白皙的额头上沁着一层细汗,再一次重复道:
“奴家本是江北人!生于宋州,在家乡时的那些年月,中原连年征争,民不聊生。幼时我随家父四处奔波谋生,幸赖亡父在世时,是位不错的乐师,我们父女寄托权贵篱下,靠卖艺为生,讨口饭吃,这在兵荒马乱之岁勉强也算不错了。但苍天无眼,即便是权贵之家,往往也只是一时富贵,转眼全都家破人亡了,所以人无常贵,世无恒久。我们父女失去依靠,最后只好辗转流落至江南。诗有云,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奴家不过是个弱女子,不懂安邦定国的大道理,也不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只知道咱平民百姓,不求大富大贵,最想要的只是天下太平,仅此而已。”
“哦,丽娘原来你是江北人,只是这口音倒是难以分辨出来。”韩奕颇感惊讶。
“我来江南时,不过七岁,至今十多年了,乡音早已忘怀。奴家虽身份卑微,但仰慕侯爷英雄,昨夜宋国老府上,又听到侯爷豪言壮语,不禁想起幼时依稀旧事,故而今日特意请侯爷来寒舍饮茶,聊表奴家敬意。”丽娘继续诉说道,神情郁郁。
“丽娘,我贤弟都说了些甚么豪言壮语?”韩成好奇地问道。
“侯爷说,中原相比江南没有甚么值得夸耀的物什,唯有骏马、弯弓与烈士。还说平燕败辽,十年可成。”丽娘解释道,“侯爷才是真男子。”
“这么说,我不是真男子喽?”韩成故意捏了捏自己嘴巴上的短须,“那你我就姐妹相称吧?”
韩成天生风月场上的好手,为人又很诙谐,三言两语便将丽娘逗笑了,冲淡了她因想起幼时悲苦时的低落情绪。
“丽娘方才之言,令韩某十分惭愧啊。南朝大臣们都讥笑我这是大言不惭呢。”韩奕道,“其实不说江南人,我这大话就是在中原,大半也会被人以为是痴人说梦呢。”
“那是他们没有志气,整日里在温柔乡里倘佯。”丽娘鄙夷道,“真到了大难临头之时,保管他们卑躬屈膝,一个赛过一个,唯恐落在人后。”
韩奕仿佛是头一次认识丽娘,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微不足道的歌伎,竟有如此见识,不由得怔怔地看着丽娘。
丽娘许是意识到自己话说的太直白了,轻捂着自己的朱唇,羞红着脸道:“奴家见识短浅,让侯爷见笑了!”
“不,丽娘说的好!心直口快,方是我中原女子的真本性!”韩奕赞道。暗道,若他日观兵金陵,必保这个弱女子一生富贵。又想到丽娘白天能够在这僻静之所居住,身边仆佣也不少,大概早已获得自由之身,并非在贱籍之中。
“那日,奴家不识侯爷身份,多有冒犯,还请侯爷担待。”丽娘又起身再拜。她说的是曾逼迫韩奕亲自填词之事。
“此属小事,何在挂齿?丽娘不必再提。”韩奕连连摆手道,“吟诗作赋,本非我所长,反倒是让丽娘笑话了。”
韩成这时击掌笑道:
“说到吟诗作赋,我倒是新做了一首好词,不如请丽娘评判一二,我这词作的如何?”
说着,韩成从怀中取出一张画,正是他从韩奕那里顺手牵羊来的肖像画。
丽娘接了过来,却是惊讶于画中女子的美貌与高雅气质,同样是怀抱琵琶,丽娘只觉得自己与画中少女相比,既少了画中人几分脱俗之态,更是少了几分高贵气质,不禁有些自惭形秽。
“这画中女子,是哪个豪门权贵家的小娘子?”丽娘问道。
“我说的是词,丽娘怎只关心人物呢?”韩成不满道。
“词当然是好词,不过不像是出自韩大少之手。”丽娘评判道。
“何以见得?”韩成故意追问道,“我家学渊源,耳濡目染,就是称不上大家,也有中上之资。丽娘莫要小瞧了我。”
茶已经煮好,丽娘早已亲手洗净了几只杯盏,端起茶壶,用一副极是悠雅的姿势,替两位客人砌茶,空气立刻飘散着清雅的茶香,韩奕为之精神一振。她又伸出纤纤素手,将第一杯茶奉给韩奕,却给韩成夺了去。
“韩大少生于富贵之家,整日里悠哉悠哉,哪里会有忧愁?金陵城里有谁不知,韩大少逢场作戏,纵意花丛,又有喜心厌旧的毛病,从未将心儿放在同一个人身上,哪会写出如此痴情清丽的词来。”丽娘恼道。
她这算是给韩成面子了,因为韩成压根就不会做出点能上得了台面的诗词来。韩成也不生气,急道:
“就算丽娘有见识,那你说说看,这词如何?”
“奴家说的不如唱的好。”丽娘浅浅一笑,一语双关。她抚弄着散乱下来一绺秀发,更显出与平日灯红酒绿里所不同的风情来,让韩成眼前一亮:
“愿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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