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其朋,其往(2/3)
大小小的白瓷斗笠碗,搁着香油烹豆腐,小葱拌豆腐,葫芦炒肉,野鸡丸子汤,并一小碗米饭。对面也摆了一张小桌,饮食是一样的。陈美人却没动筷子,手里只是抚着一个定窑白瓷婴儿枕。
这枕头很眼熟,不只是现代社会经常被人提起探讨睡觉时脑袋疼不疼,前段时间还拿给林玄礼避暑用,他觉得半夜一睁眼不知道头脚朝向时看到一个通身雪白栩栩如生的小孩,巨他妈恐怖!就坚决不要。
“娘,你不吃饭么?”
“我不饿。”
林玄礼倒是很饿,小孩子总是很饿。香油煎的豆腐有点酥脆,洒了一点点盐,激发出豆腐的鲜香,很明显没放别的调味料,但这样煎的豆腐是最鲜美柔软的。小葱拌豆腐无需多说。菜葫芦切丝晾干炒肉,口感和肉类似,更加入味,吸满了汤汁,还加了点醋,好吃到可以原谅肉在下锅翻炒之前没加黑胡椒淀粉蛋清腌制一会的错误。唯独野鸡丸子汤不好,一层鸡油微微有点冷凝,汤里有骚腥和泥土味道,明显没处理干净。哎,野味嘛,吃的就是这口。
陈美人就看他没心没肺的一顿大吃,还伸筷子把自己碗里的煎豆腐也吃了几块。
林玄礼吃的小肚溜圆,又饱又暖,一抬头,看美人脸上似悲似喜:“娘,你怎么了?干嘛这样瞧着我?我真饿了。”
陈美人幽幽的抚着瓷枕吟诗:“应门寂已闭,非复□□时。况在青春日,萋萋绿草滋。妾身似秋扇,君恩绝履綦。”
林玄礼哄了她六个月,耐心几乎耗尽:[虽然没听懂但是我知道你大概什么意思。寂寞小寡妇是吧?]
[比起失恋我还是喜欢探讨bbq,再不然咱们聊聊党争也行啊。]
[秋季肥鸡被炖成这样,我真有点伤心。]
“什么意思啊?天凉了,还抱着瓷枕干什么?一年四季,随着季节更换衣服用具才不会生病。旧的东西又不扔,明年还会用。”
哄了她一会,不见有什么成效。还是去找六哥吧。
官家赵煦独自坐在龙辇中,看起来微微有些高兴:“佶儿,下午行路时师父不讲课,你跟我坐在一起,还能说说话。”
“哇,还有这种好事,难怪六哥你高兴。”
“我高兴…是为了方才和我娘一起用了午膳。在宫里,少有闲暇。”赵煦高兴的力气都大了,一把抱住胖弟弟拖到膝盖上,单手捂住他的嘴。
林玄礼吓得一激灵:[你这样真的很像恋*童*癖]
[虽然你也是未成年,我也嗑过骨科,但现实就不对了]
[妈妈救我!]
赵煦开开心心的在弟弟肥嘟嘟的耳朵边低声说:“我只跟你说,你不要对别人提及这件事。司马温公刚刚去了,消息才传来,几位先生哀悼去了,因此给我放假。可不许和别人说啊,朝廷上下全是旧党,要让他们知道我为此快意,在他们口中就和桀纣无差。”
他现在觉得自己没什么亲信,身边所有的老宫女都是高太皇太后派来的,肯定会跟他汇报。现在车驾外就站着宫女、班直。班直到是各官员子弟,不一定都是司马光一党,但也差不多,司马光他们一伙把王安石一党的人都排挤出去了。能分享这份快乐的人只有亲娘和粘人的十一弟。
林玄礼松了口气:“噢噢噢噢。”
官家摸着弟弟的小光头,兴奋的盘他,毛茸茸的摸着很有趣:“五月份的时候王相公驾鹤归天,十月份司马温公薨了,他们都去侍奉先帝。”可惜旧党不是群龙无首,文彦博、吕公著、吕大防、刘挚、 范纯仁、韩忠彦、曾布……等几十人还在。
林玄礼被盘的头晕,这时候也不好搭话,顺着说容易暴露自己知道太多,打岔又打断他的兴致。就像应对喝醉的老板的吐槽一样,用逗哏的方式托着他。
赵煦:“爹爹的用意极好,王相公只是急功近利……”
“是啊。”
赵煦:“元丰改制、熙宁变法、元祐更化…屡次改弦更张,朝廷法度反复无常…”blabla
“嚯!”
赵煦:“《朋党论》blabla…王相公一贯执拗,诸事欠了思量,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往。…哦你不懂,这句话是周公对称王说的。‘你们这些小孩啊,要像朋友一样融洽’那年好像是庆历一年还是二年,王相公二十一岁,仁宗称帝二十四年,你说说这话是不是过分。”
“哎,这么过分。”
听他吐槽了一下午,到晚上下榻行宫安寝。
晓行夜宿,每到一处都有官员率众郊迎,并跪迎皇帝、太后车驾。
行至永安时,做过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官员韩绛率众郊迎。本来只需要拜皇帝、太后。对太妃不需要拜,韩绛又不是笨蛋,提前跪迎,望尘而拜。
朱太妃也在车里往外看,见老大臣如此恭敬,喜不自胜。
却不知道就这一拜,惹出一场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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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白瓷孩儿枕又可爱又恐怖。
【2】香油煎豆腐无敌好吃。仅限我爸做的,我煎的就不好吃。葫芦丝炒着吃也很好次!不是西葫芦,就是做水瓢的葫芦在嫩的时候。某宝有干货。
【3】我记得宋明时期不分男女都等到三四岁再留头发,据说多刮几次会粗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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