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煎熬(1/2)
九儿家还是老房子。
虽然整洁但很破旧,瓦缝上长了很多的野草。
因为缺少雨水的恩泽,那草长的细细的,矮矮的,被风吹的不住地颤抖,但却顽强地挺立在这贫瘠的地方。
改变的只有父母的容貌,苍老,瘦弱,青丝变成了苍苍白发。
院里的那棵老枣树,树叶稀稀的,结的枣子也稀稀拉拉,屈指可数。
一只蝉正在嘶哑着嗓子鸣叫,“热啊!热啊!”
青麦出嫁时栽了一棵小小的桂花树。
如今桂花树长粗了,高的漫过了屋顶。
桂花树上布满了米粒样的白花,树虽小,满院却都是桂花的香气。
那么浓郁的香气,小院盛不下了,便向院外漫去。
院外的小路上,几只老麻鸭扭着屁股走过来,一只小黑狗在散步,几只小鸟在路上蹦哒着。
谁家的老牛又叫了一声,苍老,浑厚,悠扬。
好久没有听到牛的叫声了,陌生而又熟悉,亲切而又苍凉。
这就是那个人人要逃离的小小山村吗?
九儿又是一阵悲哀。
树还是那棵树,小院还是那个小院。
人呢?儿时的玩伴呢?
百灵,素素,二丫,招弟,她们己嫁作人妇。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棒槌抱着走。
种地也罢,打工也罢,他们在家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既使不在种地,跑到大城市,哪怕上了工地,入了工厂,他们也被叫作农民工。
农民二字是他们身上的烙印,就像黄色的皮肤,黑色的头发,到哪儿也改变不了。
九儿伤感不已,姊妹九个,大了,都飞了出来。
她们都不在让白发苍苍的父母操心了,父母操心的只有九儿。
九儿虽说长大了,但飞了一圈,带着满身的疲惫和伤痕,又回来了。
伤感就像树叶一样稠,多的数也数不过来。
可日子,苦的也好,甜的也好,人活着就要过下去。
九儿努力地忘掉过去,拼命地折磨自己。
苞谷成熟了,满山遍野白乎乎的一片。
秋老虎发威了,山路上的石头热的烫人,简直可以摊大饼。
苍白的苞谷叶子软软的垂下来,九儿在掰苞谷,一丝风也没有,闷热的令人窒息。
最可怕的是苞谷叶子,细细长长的,好像柳叶刀,边缘是一排细小的锯齿,拉一下裸露的皮肤,能拉出血来。
九儿穿着厚厚的褂子,戴着草帽,就连脖子上,也缠了一圈毛巾。
苞谷地里有许多洋拉子,外形酷似毛毛虫。
以前九儿看了这虫子恶心,现在九儿看了,也不害怕了,也不恶心了。
九儿只是埋头干活。
一不小心,脸上被苞谷叶拉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被汗水一蛰,又麻又疼,九儿仿佛疯了,她机械而麻木地干着活。
九儿不再是以前的九儿,渴了,砍下一棵苞谷杆,嚼巴嚼巴。
母亲熬的菊花茶,还有鸡蛋,饼干,九儿不想吃。
人累乏了,就不觉的饿。
九儿只知道干活,干活,再干活。
黄灿灿的苞谷堆成了小山,好像一堆亮闪闪的金子,汗流浃背的九儿,双手磨的起了血泡。
血泡破了,血沾在了苞谷杆上,钻心地疼,但九儿好像浑然不知。
父亲看到了,皱着眉,沉默不语。
人生就像一张弓,心疼你的只有父母,他们生怕弓拉的紧了,会折断。
母亲心疼的只抹眼泪,“我娃糟蹋自己呢?快别干了,回家歇息吧,这都是命,命……。”
爱说爱笑的九儿变的沉默寡言了,九儿就像变了一个人。
苞谷收完的时候,拥挤的梯田里空荡荡的,就像九儿的心思,出现了荒芜。
这是一个夜晚,深秋的月亮升起来。
清亮清亮的月光照射着大地,也照射着九儿家那破旧的小院子。
月光落在院里的大枣树上,树冠像个筛子,筛下的月光斑斑点点,碎了一地。
地面上的阴影变成了很多小动物。
有小心翼翼摆动触须的虾米,有正在啃苞谷的蚂蚱,还有小狗,小毛驴,长着大脑袋小胳膊的小人儿……
院里堆满了苞谷,一堆一堆的,母亲坐在石臼上剥苞谷,父亲正在喂驴。
那头驴咯吱咯吱地嚼着青草,父亲又扔了几个苞谷棒进去,那头小毛驴大口大口地啃着。
啃高兴了,那头小毛驴便仰起脖子,呜啊呜啊地叫。
喂完了毛驴,父亲便坐在母亲旁边掰苞谷皮。
九儿也在剥着,身后的苞谷樾剥越多,剥着剥着,九儿累了,不知不觉地靠在苞谷堆上睡了过去。
坐在树下的父亲,罩在一片树冠的阴影里,看不清脸,只看见一个红红的烟头,一闪一闪的,像天上的星。
寂静的山村夜晚,只有苞谷粒落地的声音。
母亲叹着气,压低了嗓子,和父亲低声交谈着。
“闺女心里难受呐。”母亲说。
“哎一”,父亲长叹一声,“那又有什么法子,都是命。
人的命,天注定,连皇上也抗不了命,别说咱平头老百姓了。”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总的想个法子,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母亲也跟着叹气,“人家闺女的命咋恁好呢|你看看百合,虽说长的又矮又丑,嫁个丈夫倒长的不错。
人家小两口在广东风鸣市打工,一个月收入好几千,这不,打了几年工,听说家里盖楼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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