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忆平生(1/2)
初冬的河西,天空一碧如洗,苍鹰在其间盘旋,消失在天际的尽头。稀疏的灌木从布满了官道两旁,南望是白雪皑皑的高山,北边则是一望无垠的戈壁滩,无数的枯树遍布其中,看起来已经死亡,但到了来年春天,它们又会生机盎然。
驼铃声不断,一队人马由东向西迤逦而来,约有两三百人之多,骆驼身上载满了货物,负重前行,显然是来自东边的行商。
中间缓缓而行的一匹骆驼上,折月秀头蒙轻纱,拿着手中的一张报纸,正在凝神而看。
“当此之时,天运循环,中原气盛,亿兆之中,当降生圣人,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今一纪于兹,未闻有治世安民者,徒使尔等战战兢兢,处于朝秦暮楚之地,诚可矜闵。
予本河南布衣,因天下大乱,为众所推,率师渡河,民稍安,食稍足,兵稍精,控弦执矢,目视我中华之民,流离失所,深用疚心。天下动荡,罔敢自安,方欲遣兵北逐胡虏,拯生民于涂炭,复汉官之威仪。故先逾告兵至,民人勿避。予号令严肃,无秋毫之犯,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窜于塞外。盖我中国之民,天必命我中国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予恐中土久污膻腥,生民扰扰,故率群雄奋力廓清,志在逐胡虏,除暴乱,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国之耻,尔民等其体之。
如党项、蓄族、女直,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中华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景枯三年,党项人李元暴击败吐蓄,占领河西及兰州地区。元丰四年,宋神宗乘西夏朝廷内乱,调军攻夏,收复兰州。自此以后,宋、夏虽然隔河对時,时相攻伐,但双方的椎场和“和市”却是一直存在。宋、夏之间,除了保安军和镇我军两地的推场,还有各地边境上的“和市”,以提供两国之间的正常贸易。
兰州城外的“和市”即是如此。夏人需要宋人的丝绸、布匹、茶叶、瓷器、漆器等物,而宋人需要夏人的牛羊马匹,玉石毡毯等物,双方可谓是相得益彰。
折月秀等人凭着一口党项话,再加上熟悉党项人的习俗,金银开道,很容易就结识了西夏“和市”上的官吏,混入了西夏,名为买卖,以及考察民情土俗,实则是别有用途。
曹云和贾三虽然是汉人,但西夏本就汉化颇深,国内党项贵族争相以说汉话攀比,汉人有站了一半左右,是以并不突兀。
“要我说,大当家你就没有必要来这一趟,兄弟们就足够了。你不如在兰州城呆着,也省得这一路上风吹日晒,舟车劳顿!”
看到折月秀在骆驼背上独自出神,满面风霜的曹云在一旁低声说到。
这货物,对方已经付了一半的定钱,其余的他们几个人做就可以了。
折月秀微微笑了一下,却并没有回答。
她为什么要以身涉险,来到这河西走廊,西夏人的重地呢?
王松率军北上救援,却差一点战死在府州城外,她只能坐困城中,无所作为。要是王松真的战死,她恐怕要愧疚一生。
“他不是要做秦皇汉武吗,这一辈子,只要能帮他成就大业,便是身死,也是无怨无悔了。”
折月秀叹了一口气,恍然若失。
自己就没有赵多福那样的勇气。名声是有了,面子顾全了,个中心酸,唯有自知。
虽然王松对宋室的情感让她难以理解
,那是一种刻到骨子里的偏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倔强。但是她知道,王松要的是一个汉唐一样大气磅礴的帝国,而不是偏安一隅,毫无血气的懦弱王朝。
女为悦己者容,何况不畏生死。
王松为了她,生死不顾,还背上天下骂名,而她无以为报,只有踏踏实实的为他做些事情了。
听说王松和赵多福已经完婚,她除了心酸,却没有半分怨恨。
洛阳道上的那次相遇,曾经铁血战场的一缕柔情,想起来却依然让她怅然。
此情可待成追忆,断肠声里忆平生,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过眼烟云,只能独自回忆罢了。
一旁的党项商贾耶利韬看着骆驼背上俏生生的折月秀,忍不住咽了口唾液。
这女子美则美矣,却是带刺的娇花,不可采摘。她出手阔绰,又是自己的衣食父母,自己当然不会断了个人的财路。
只看看她身旁那几名陪同的侍从,个个精猛剽悍,杀气十足,他便是有贼心,也没有那个贼胆。
看到耶利韬的目光转了过来,折月秀瞬间又恢复了冷静,她眼睛一转,骆驼向耶利韬一侧靠了靠。
“耶利大哥,听说宋人兵进葫芦河谷,占了萧关,你可要为自己一家老小早作打算啊。你那小儿子,可才三岁啊。”
“谁说不是,哥哥我这心里可真是七上八下。”
说到家人,耶利韬一下子来了精神。40多岁的男人,挂念的就是家里那一对儿女。
“宋军驻兵赏移口,距离兴庆府,也不过300余里。兰州城和卓啰城只隔着一条黄河,宋军要杀过来,易如反掌。哥哥我只是个小商贩,又能做得了什么!”
耶利韬脸色有些苍白,叹息道:“要不等这批货走完了,我就带一家老小移到西凉府来,总是安全些。”
折月秀暗暗摇头。这耶利韬护卫数十人,能打通官府和军方的关系,能量不可小觑。他都惶惶不安,更不用说普通的河西百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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