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恩义难全(1/2)
夜色越来越深, 宴席却依旧在继续;美酒佳肴依旧如流水般被端了上来, 喧哗笑闹也依旧是一波高似一波。在这样的欢腾中,几乎没人留意到, 在厅外清幽的回廊上,也有两个人静静地喝着酒,偶然间几句低语, 转眼间便融进了这令人沉醉的夜色之中。
直到大厅里的欢笑声渐渐散去,夜风也带上了露水的清凉,那两道身影才消失不见,空荡荡的回廊上,只有几个同样空荡荡的酒葫,仿佛在见证着某些甜蜜, 某些惆怅。
不知过了多久, 有人悄悄地走了过来, 低头看着滚落在地的空葫,良久之后,沉沉地叹了口气。
夜晚很快过去,晨光渐渐变得清明, 山寨内外依然是静悄悄的,宿醉的人们显然还在酣睡,那些没有喝醉的寻常士卒, 也被大战前的忙碌和大战后的欢庆闹得精疲力尽, 总要饱饱地睡上一觉才好。
凌云却在第一缕阳光照上窗纱时便醒了过来。她昨夜喝的其实并未过量, 但那股醺然之意却仿佛犹在心头。她难得的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这才一跃而起,快手快脚地洗漱一番,推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有人早已来回走了好几圈,听到开门声忙转过身来。
凌云早已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只道是小七早起了,抬眼看到这张面孔,她不由得怔了一下:“三宝?”他不是在忙着安置那些降兵么?怎么会大清早的等在这里?“可是降兵有变?”
马三宝显然没有睡好,眼下都是青痕,神情也颇为沉重。听到这一问,他忙抱手答道:“娘子不必担忧,降兵那边一切顺利,尤其是到了外寨之后,他们瞧见了之前娘子收下的那些残兵败将,听闻这里吃穿用度比军营还强些,伤病也都给医治,心里就更无忧虑了。我听他们私下都在议论,说横竖都是打仗,为何不给自己找个能保命的地方?那些败兵里原先还有暗地里想回长安的,听闻这一仗的结果,也都死了心。
“如今那一万多人都已安稳了下来,陶大郎他们各自领了一营人马,过两日便可以开始操练了。”
凌云松了口气:“那也是你安抚有方。”毕竟三宝跟随柴绍多年,交游广阔,很多府兵都见过他,认识他,由他出面来安抚这些人,自是事半功倍。
三宝的脸色愈发复杂,沉默了一下才道:“小的是沾了大郎的光。”说完这句,他咬了咬牙,再次抱手行礼:“娘子,大郎当初让小人留在长安,是因为担心娘子无人使唤,如今娘子已有了得力帮手,小人能做的都已做了,留在这里也是无益,特来跟娘子辞行。”
他是来辞行的?凌云好不意外,上下看了看三宝,却见他低头看着地面,脸色僵硬无比,心头忽地闪过一丝明悟:“我明白了。”
三宝猛地抬起了头,看到凌云了然的眼神,心里一时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她能明白也好,自己为什么要走?还不是因为她和那何潘仁越走越近,尤其是昨夜,自己匆匆赶回,本是想报个喜讯,谁知却瞧见他们躲在一旁喁喁私语,还喝了那么多的酒……这样下去,他再不离开,日后又该如何向大郎交代?若非如此,他也舍不得这刚刚打开的大好局面,舍不得那些并肩作战的同袍和信任自己的府兵兄弟!
想到这里,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娘子,小人或许是多心了……”
凌云轻轻打断了他:“你没有多心,我的确心有所属,待得战事平定,自会给所有的人一个交代。”
三宝呆呆地看着凌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子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吗?她居然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一个胡商,听这口气,日后居然还想告知天下?
然而凌云就这么坦坦荡荡地站在他的面前,目光清明,语气平静,仿佛她说的不过天底下最顺理成章的事。他满心的愕然也终究化为了沮丧和憋闷:“既然如此,小人毕竟是柴家奴仆,恩义不能两全,也只能告辞离开,还望娘子成全。”
凌云微微摇了摇头:“三宝,你觉得你是柴家奴仆,我却觉得你更是我的同袍;你觉得我还是柴家主母,我却觉得我只是我自己。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我只想将这个世道早点烧个干净,我原以为,你也是这么想的。”
三宝心头一震,脱口道:“我自然是这么想的!”他身为下人,见过的惨剧,听过的哭诉,其实比娘子郎君们更多得多,他当然想改变这个让人活不下去的混账世道,他更想建立一番功业,“我只是……”他只是不能接受娘子的做法而已!
凌云索性替他说了出来:“你只是觉得我不守妇道,对不住你家大郎。”
三宝忙不迭地摇头:“不,小人不敢这么想。小人知道,是我家大郎对不住娘子,是他误会了娘子,要跟娘子和离;只是小人更知道,郎君心里其实还放不下娘子,不然也不会决定独自去河东报信,又让小人回来听从娘子使唤了!娘子的事,小人原是不该置喙,只是小人今日还是想斗胆说一句,娘子,您能不能……”
他话没说完,凌云已淡淡地答道:“不能。我和柴大哥并无夫妻之缘,和离也并非出于误会;至于柴大哥的恩义,日后我自会报答,却不能一错再错,那才是害了柴大哥。”
她的话平淡到了极处,却也因此更加显得断然决然,再无挽回的余地。三宝纵然能言善道,此时也是无话可答,呆了半晌才喃喃道:“既然娘子已有决断,小人也不必再啰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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