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管不顾(1/3)
十月的这场初雪下得毫无预兆, 头一日的午间还是艳阳高照, 第二日的清晨, 天地之间竟然已多了一层斑驳的素带银装。
此时入冬还没多久,落在地上的雪自然是存不住的, 但屋顶树梢的积雪一时半会的却还不会化去。在青砖黑瓦之上,枯枝残叶之间,那抹雪色便显得分外清冷, 仿佛一夜之间, 世间所有喧嚣浮华都已被西风吹远,只留下了一个触手生寒的黑白人间。
文嬷嬷早起推开房门时,便被这满目的冷白吓了一跳, 待听到院外孩童们的笑闹之声才回过味来——按地里麦苗的长势,这场雪下得倒真是时候;今年难得风调雨顺, 这场雪一下,明年说不定还能有个好收成……
不过这念头在她脑中只是一晃而过, 随即她的一颗心便揪了起来:天气居然冷得这么快, 也不知三郎的身子受不受得住?去年一个冬天,他的病可就加重了好些!
想到三郎,文嬷嬷也顾不得别的事了, 一路小跑来到了玄霸的院子,只是还没进门, 就听到屋里传出了一阵笑声, 那欢悦热闹之意, 便是厚厚的门帘也遮挡不住。
文嬷嬷好不纳闷, 忙挑帘而入,想问个究竟。谁知帘子一挑,一股暖气便扑面而来,她不由自主先打了两个哆嗦,待瞧见屋里的情形,更是大吃一惊,一时连自己想问的话都忘了个干净——
只见这处五间五架的上房,不知何时已被悉数打通,窗子也加大了一倍有余,整个屋子便显得出奇的宽敞明亮;也不知是在哪里生的火,屋里瞧不见火盆,却依然是温暖如春,就连四角上放着的大缸里养的荷花,都还是碧叶舒卷,清气宜人。
玄霸就站在一个半人多高的荷花缸前,身上穿着家常的半旧衣裳,手里拎着把小巧玲珑的弹弓,抱手笑了一声:“小鱼姊姊,承让了!”这才施施然坐了下来。
小鱼站在玄霸对面的荷花缸上,那水缸虽不小,缸沿却做得格外细而外卷,看着都觉得滑不留手,她倒是如履平地在上头跳脚:“不算不算,再来!”只是那一身黑衣上刚刚被弹丸打出的醒目白点,也在随着她的动作而跳动,看去自是分外滑稽,莫说小七笑得前仰后合,就是凌云和周嬷嬷也都忍俊不禁。
瞧见文嬷嬷进来,众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小七笑着迎了上几步,向文嬷嬷行了个礼:“今日下雪,嬷嬷为何穿得这般清凉就来了?”
文嬷嬷知道不对,忙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出来得急,竟是忘了穿外头的大衣裳,身上不过件薄薄的夹袄,难怪进门后反而哆嗦起来。
周嬷嬷也是又好气又好笑:“阿文,你这是又要急着做什么?”
倒是凌云笑了笑便吩咐道:“小七,去给文嬷嬷倒碗姜汤过来。”又对文嬷嬷点了点头:“嬷嬷不必担心,有了这间暖屋,三郎这个冬天倒是不必畏寒了。”
周嬷嬷这才醒悟过来,拍着额头笑道:“我竟忘了,阿文这次过来,还没进过这间屋子呢!”——她这半个多月尽顾着“教导”凌云去了。
文嬷嬷上前给凌云玄霸见了礼,起身后便忍不住又打量了屋子几眼,越看越觉得稀奇:“这屋子什么时辰改成了这模样?又暖和又敞亮,别的地方倒是没见过。”
小七已手脚麻利地端了碗热腾腾的姜汤过来,嘴里笑道:“今年开春娘子就开始找人改屋子了,后来找到了几个西域的工匠才改好的。他们在屋子底下做了个火塘,如今这整间屋子倒像张大炕,这样既暖和,也不会有炭气熏人;只是到底燥了些,得用水缸花木来润一润。”
这屋子底下就烧了火?文嬷嬷顿时觉得脚下发烫,忙问道:“这么烧火,不会烧到屋子吧?”
凌云哑然失笑:“嬷嬷放心,这屋子底下火塘我是亲眼瞧见匠人们做的,用的瓦管还是我跟他们一道下去埋的,断然不会出任何差池。”
文嬷嬷本来已喝了两口姜汤,听到这话又差点都给喷了出来:原来她家娘子不但会打铁,还会跟匠人们一道爬到屋子底下去挖火塘埋砖瓦!打铁就算是事出有因,挖坑又是所为何来?周嬷嬷居然也听之任之!
把碗往小七手里一塞,她一把将周嬷嬷拉到了屋子的领一边,咬牙低声道:“你这大半年的,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娘子这么胡闹?”
周嬷嬷淡淡地一笑,竟是挽着她的手走到屋子的另一边,这才问道:“阿文,你是不是觉得,娘子越发不知轻重、不知深浅了?”
文嬷嬷忙摆手道:“我可没这么说!娘子自来便不是寻常的闺阁,可你难道不觉得,她如今太过散漫了,虽说世上的规矩不必样样当真,但她马上要嫁人了,总不能这般随心所欲吧?”
周嬷嬷回头看了另一边正说说笑笑的凌云姐弟,神色里不由已带上了几分怅然:“你说得是,娘子如今就是随心所欲,我倒指望她和三郎能长长久久地这么随心所欲下去呢,只是……”她难过地摇了摇头,没有再往下说。
文嬷嬷心里一惊,隐隐猜到一种可能,忍不住颤声道:“你是说,三郎这身子……不对啊,娘子不是一直在寻医问药么?而且三郎眼下脸色看着虽然差些,精神却还好,三娘也成日……”成日兴兴头头的,除了做事有些我行我素之外,心情倒像比以前还好些,一点忧心忡忡的模样也没有!
周嬷嬷苦笑着点头:“是,今年四月间,娘子终于从终南山请到了那位孙仙人,结果这位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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