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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便得孤身一人赶尸回乡。

临行前，师傅一直说自己右眼跳得猛烈，担心是这趟走脚的不祥之兆。可他自持学艺已精，故并未将师傅的话完全放于心上。

病榻上的师傅掏出写有死者姓名性别出生年月和去世年月、时辰等的黄裱纸看了又看，再仔细询问了两位死者的死因。虽未觉出半点异样之处，但仍不放心地一再叮嘱他，万万小心行事，切不可出半点纰漏。

自入师以来他便开始学习画符，且当时画符的技艺已纯熟无误，各项法术口诀也早就滚瓜烂熟于心，但师傅还是放不下心，硬撑着病体，用自己如同风干橘皮般枯黄的手，最后一次帮他画完这道书有死者生辰八字的命符。

亲眼见他将此符藏于贴身之处，并确定阴锣、摄魂铃、符咒、辰州辰砂（最好的朱砂）及打点用的纸钱等必备之物均已准备妥当后，师傅方才安然地卧下静息。

楔子2 喜神诈尸

等他赶达停尸之地，也已快过了起尸的最佳时辰。

他赶紧行法事念咒语。行法事召回的魂魄越多，越便于驭使尸体翻山越岭，走脚的途中也就越加轻松。

行完法事，他先将辰砂分别置于死者的脑门心、胸膛心、背膛心、左右手掌心及脚掌心七处，再用随身携带的辰砂神符将每处压住，接着用五色布条绑紧。然后将一些辰砂塞入死者的耳、鼻、口中，同样如法炮制了一番。

相传，此七处是七窍出入之所，以此法封住是为了留住死者的七魄。而耳、鼻、口则是三魂出入之处。如此这般，可将死者的三魂七魄留于尸体体内。

最后，他在死者颈项上敷满辰砂并贴上神符，也用五色布条扎紧，再给两具尸体戴上粽叶斗笠。

诸事办妥，念毕咒语，他大喝一声“起！”，死尸便应声站立。

随着他扯着嗓子叫喊的一声：“喜神上路，人犬回避！”，随手丢出几片钱纸，摇铃敲锣，第一次独身赶尸踏上了赴川之路。

一人二尸行在人烟罕至的偏道上，他难免有些底气不足。可独自赶尸的成就和自豪感，又让他心底有说不出的窃喜。

当晚行至一处密林中的客店。

推开半掩的门，他并没急着进去。而是先将两具尸体定在门外，自顾上前朝黑洞洞的屋内高声喝道：“喜神打尖儿！店家可在？”

一般来说，在湘西荒山野岭中的客店，大多是为了赶尸的人和尸体准备的。这种店面积不大，仅设几间客房，也没有掌柜和丘二等人。平时店门就虚掩着不上锁，也不怕会有小偷光顾。但凡当地人都知道，这种店不是给活人住的，里面的东西不管钱不说，偷了倒会染上晦气。再则店内除了一些米面咸菜，就只有几张草铺木凳，确实也没啥好偷的。

虽明知是“喜店”也要事先问询一番。只要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来住这种店，怕的是万一偶有迷路者误入此店，这大半夜的，睡眼朦胧中起身一看，隔壁直挺挺地立了几具死尸，想必再是胆大者也会吓得落荒而逃。

赶尸也是为生活所迫而产生的一种营生，要是吓到人就不好了。况且尸体们定也不愿受到生人的惊扰。

侧耳倾听了半天，确定了屋内无活人，他这才放心地把两具死尸抱过门槛，领着它们进了内屋。

找了间客房安顿好尸体后，他径直去到厨房。轻车熟路地从灶台底下掏出包生米，用水缸里蓄的水简单淘洗了一下，煮了些米饭，然后就着咸菜干粮胡乱祭奠了五脏庙。

吃饱喝足，再次检查了尸体，行毕一些必要的法事后，接着倒榻便睡。不一会儿已是鼾声隆隆。

睡得正香甜，忽闻似恶犬“呜呜”的低咆声。他一下就从梦中惊醒，声响却也就此消失。

他在黑暗中狐疑地看了看四周，两具尸体仍是直立着一动不动地站在墙角。窗外，月亮已西斜到山后，估计过不了多久天就该亮了。

因通常都在夜色中赶路，故赶尸匠的夜视能力较于常人是极好的。见没任何异样，于是他再次倒头睡下。却没注意到其中一具尸体已是面朝屋内站立。

赶尸这行有许多重要的避讳，尸体进屋后须面墙而立便是其中之一。

可还未等他睡熟，“呜呜”声又再次响起，而且就在屋内某处。这次他多了个心眼，故意装作沉睡，实则仔细辨听此声的发源之处。

等他辨出时不禁大惊：声音就来自立尸的那片墙角！

不能呀，就那处光秃秃的墙角，除了赶来的两具尸体外，明明啥都没有啊。整个房间连个耗子洞都找不到，更别提会有狗了！

那这“呜呜”之声……除非……

正琢磨间，又忽闻此声转变为“咯咯咯”类似关节转动之声。

不好！

他心中大骇，此乃僵尸诈尸之兆！

不能再装睡了。他一个鲤鱼打挺迅速从榻上翻身跃起。

只见一具尸体已从原本立身的墙角处移到离床榻不足一米远的地方，正抬起两臂朝他逼来！尸脸上原本贴的神符也掉落在地，在黑暗中随着从窗格子里钻进的山风满地翻滚。

他心中有点发怵，毕竟以前都是跟师傅一起走脚，虽听说过不少诈尸之事，但从没亲身经历过现时这般境况。

冷静，一定要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