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女学考核(一)(1/2)
被责罚了这么一通,薛绛姝便一直以静心为由留在房中重复抄《女则》、《女戒》、《金刚经》、《地藏本愿经》,簪花小字行如流水泻了满卷,窗外西府海棠与金桂随秋风摇摇而生,偶尔会有几片细碎的花帆卷着甜香飞入红窗,落上案间砚台或是书卷夹缝中,满堂秋色,自醉人心。
独自在院中赏花烹茶、作画绣屏风,偶尔四姑娘五姑娘过来的时候,在一处偷闲顽骰子,或教导薛如意写字作诗,一日复一日,袅袅香雾绕过八扇绣“蝶栖石竹”花纹的紫檀木镶琉璃屏风沁入女孩儿的衣衫发鬓,泥炉上烧着的紫砂壶中茶香四溢,庭下桂枝随风悠悠摇曳,偶尔秋风席卷,花瓣洋洋洒洒落了满院,碎锦临风,映日非烟。红芳金蕊,如此美景,不知神仙探几回。
有此景,又有这般好时光,她倒也能沉得住气,纵有旁府贵女往薛府递名帖办茶宴,却也请不动她,一一称病婉拒,反倒是便宜了薛如意与四姑娘五姑娘,前去结识了许多朋友。
一场秋雨一场寒,连着几日淅淅沥沥,过了大半秋日,外头的天气便一日渐一日地冷了起来,各府如今皆着手预备炭火,女学中一季一办的考核也订准了日子,各府贵女皆前去锦绣阁练琴、棋、诗、画、礼、女红、骑射,以抵苏先生及女学中各位先生大家、甚至还有教导贵女仪态的宫中女官季末的考核。
外头天气愈冷,京中各府的贵女却屡屡有急躁之意,只怕哪一点出了差池,叫旁人嘲讽或是被苏先生或是宫中女官责罚,贻笑大方。
这其中暗暗使劲,等到了那一日,女孩儿们各自神采奕奕,胸有成竹,仿佛各个都可夺得甲等,受苏先生赞赏,更将美名由着女官传入后宫、或是皇室王侯的耳中。
薛绛姝素来懒怠,自然是来的晚,才一下马车,踏上锦绣阁的门外台阶,便有少女快步迎上前,盈盈笑道,“绛姝姐姐。”
薛绛姝抬眼一瞧,不由得勾唇。来者身穿玉涡色立领对襟苏绣长衫,几支点翠步摇缀随云鬓,步摇上流苏坠耳,随着她晃动的身形窸窸窣窣地打着千秋,一身的清爽衬她娥眉含烟、眼眸如水,纵是黯淡秋日里瞧见她亦恍如初夏,灼若芙蕖出渌波。
她名钟灵,是宁国太长公主的嫡亲孙女,是当今太子周昱真的外表妹,亦算皇亲。
妮子今年方十三,素来是一副天真烂漫之形容,往日里极爱黏着薛绛姝,直言薛绛姝待她极好,堪为她的亲姐姐,如今见薛绛姝前来,自是头一个上前迎着,笑容嫣嫣,恍如出水芙蕖。
她开口,语意清脆悦耳如山间清泉直泻于嶙峋石缝间,亦如她的名姓,“绛姝姐姐,前日我在家中办小宴,头一个派人送的帖子便是给姐姐你的,姐姐为何不赏脸呢。”
少女抿唇,这一质问时,娥眉皱起,唇角微微噘着,端的一副素来娇生惯养的小女孩儿一夕受了委屈一般,寻长辈讨公道的模样。
这副模样像极了总与她撒娇的五姑娘,薛绛姝抿唇半晌,忽又失笑,抬手替她抿去鬓角松散的几根细发,温婉道,“前些日子你办赏菊宴时,正是入秋干燥的时候。你素来知道,一入秋,我便爱得咳疾,日日靠百合枇杷羹养着,出门折腾不说,反倒易染及旁人。我又怎敢去惊扰灵妹妹。只得等妹妹何时还办小宴,我必定前去赔罪。”
“姐姐何必客气,”钟灵已然挽上她的臂弯,亲昵道,“姐姐想何时去我皆欢迎,只怕姐姐不肯来。”
二人说说笑笑进了院中,彼时在女学中习识的各府贵女大多已先到了。见二人进来,按着礼数各自问了好,已有人先开口询问,语意里夹杂着丝丝嘲讽之意,“薛二姑娘可舍得出府了,谁请也不来,若非今日又有学考核,只怕到年末,也不得有幸见薛二姑娘一面呢。”
另有一人仿佛是心疼她的话意落地上摔的疼,忙接话道,“这便是你不知之处,如今薛二姑娘是宫里的红人,与太子殿下走的近,岂会如从前一般。倒是她们薛家二房的双姝不错,可惜从前的风头尽数被做姐姐的夺去,不知日后会是什么德行。”
定睛一瞧,那二人一个是工部尚书之女王懿芩、另一个接话的便是工部左侍郎之女陆芊芸,二人的父辈皆在工部,更是上下直隶官员,那陆芊芸自然是愿捧着王懿芩,姐妹情深。
薛绛姝不禁勾唇,只做未闻。
倒也难怪,工部尚书王允大人与薛渝不合,她二人从前便与她疏离,又因着她们素来与苏静月更交好,如今若要寻出个最爱拿话头挑事的,倒确实非她二人莫属。
不过,提及苏静月…往日里苏静月与王懿芩陆芊芸必然是在一处,如今却是未见其身影。她抬眼环顾一周,见园中贵女三三两两立于各处,或谈笑或望风,莺莺燕燕各领风骚,却唯独没有苏静月的身影。
她不禁皱眉,苏静月从前虽娴静不愿四处走动,大小的公众场合却是从未缺席过,何况是事关女学考核,如今苏家从公爵府降为伯爵,苏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庆国伯在朝堂上丢了老脸,苏家后辈的地位也是不如从前的。
不知出了这种事,又死了一个相识之人,苏静月如今的光景又会落到何等地步。
钟灵抚了抚她的袖口,道,“姐姐,此处是风口,咱们也不必理会那些无趣之人,先去给各位先生问安,若是身上着了寒气,再引咳疾,一会子宫中女官考核礼仪时,你便占下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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