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父母复合(1/2)

父亲是很健谈的人，在我面前尤其如此。我们之间关系非常好，而且几乎无话不谈，什么话题都可以聊，包括政治观念、人生信仰等等，几乎每天我们都在不断地交流、探讨，有时甚至进行激烈的争论，而且还“吵”得大家都面红耳赤，却谁都不让谁，都在据理力争，但谁都不记“仇”，有时甚至第二天接着辩论，看谁能最终说服谁。也许，吵的方式，是我和父亲最惬意生活的方式，却没有任何矛盾和不快，反而使父子间更亲密、和谐。

小的时候，我“吵”的功夫不行，父亲大声一吼，我基本就退缩了，吓得钻到一边闷不吭声了；父亲便得意地喝两口“小酒”，享受着他胜利的快感。

长大以后，随着我的学识的不断增加，以及信息量的不断增广，父亲便渐渐不是我的对手了，他虽然很不服气，但我的话偏偏又在理，所以，他就只能躲在一边喝“闷”酒。每逢这个时候，为了他的健康，我只好讲些笑话，让他的心情好转过来。

有时他问我：现在我为什么说不过你了？是你厉害了？还是我没见识了？怎么赢的都是你？

我不想骗他，只好实话实说：“你的思想、你的观念太保守，而且始终不变，但现在新思想新观念太多了，而我比较善于学习新东西，又是在网上混的，什么新东西接收不了？要攻破你‘铜墙铁壁’的破垒，其实很轻松的，因为我的帮手太多了，网络是一个另外的世界，很大很宽很广，无所不有！”

这时他往往只能嘿嘿作罢，因为他的确无能为力了：我是用最现代的思想去攻击他的守旧，现代的矛的确太厉害，旧的盾牌已经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了。

随着母亲对父亲的照顾，父亲对母亲的态度已经完全转变了，他完全没有了往昔对母亲粗声粗气的态度，他说话的语气越来越温和了，有时甚至是低声下气地肯求母亲。这时，他平时所谓“男人输人不输阵”的尊严，在母亲的温柔攻势下，基本彻底地溃不成军了，他这时用得最多的还是他的“嘿嘿”，去掩饰他内心的惭悔与自责。

看着他们关系的改变，感情的加深，我虽然忧虑着父亲的病情，但从精神层面讲，我觉得这个时候其实是父亲最幸福的时光，这也许是他这一生中最期待的快乐时光了。他的确很满足，也很乐意享受这久违的、本来的、难得的温情，而他自己也越来越温情了，这或者正是他在偶然中失去了最宝贵的本性。

我特别为父亲感到高兴，高兴他找回了自我，也感谢他终于能够悔悟。这时，我对他们之间复合的事情也有了特别的期待。

于是，在一个晴朗的日子，乘着温情的阳光，我和父亲作了一次非常深刻的谈话，这一次，我们一点都没有“吵”，结果却非常好，很完美。

那天的阳光，的确温暖，暖得让人们都懒得多动一下，只想将整个人释放在阳光下，把我们自己彻底地放松，去感受大自然给人们最美好的享受。

我泡上了父亲最爱的铁观音，然后，我们便聊了起来。

“怎么样？爸爸，今天天气好不好？温暖不温暖？感觉如何？”我问他。

“天气很爽啊，气温适中，精神也不错啊，就是不能到处走，感觉胸口闷闷的，多想出去走走啊！”他多少有些无奈地说。

“人生不可能什么都是完美的，如果你出去走了，你就感受不到阳光的惬意了，那你会热得受不了，整脸的汗会让你骂‘该死的太阳，温柔点，行不行？’然后你会继续心情恶劣地走着，无论快与慢，你都会感觉很不爽，因为你的心已经乱了，是不是？”我调侃他。

“也是啊，你说我们当初背煤灰，从河西炭厂那儿开始背，要走二十多里路，天气热得实在厉害，每个人都汗流浃背的，那个汉子不骂？却还是得每天一背一背地背回来，那些日子，不知道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我的体力不行，你妈妈还经常过了桥去接我，她个子矮，背起来却比我空手走都快，当初的日子，难是难了点，可是，却那么甜蜜、美好，可惜，后来……”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是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过失，那是他心里永远的一根刺。

他总是在不断问自己：那个女人，为什么他会去接触她呢？为什么她最终又远离了他？她真的美么？她究竟哪里美？当初为什么他要一步踏错呢？

此时，父亲的脸色却很平静，反而详细地给我讲了他与他的那个她的故事，我甚至很惊奇他此刻的坦白：原来，他是在平反以后才遇上那女人的，因为她长得很漂亮，又对他很殷勤，他就中招了，爱上她了，而他的兄弟姊妹们都赞成他离婚，去娶那个漂亮的女人，但那女人特别现实，后来她却傍上了一个有钱的款爷，所以，父亲到头来只剩下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悲剧。

他说得很慢，语言也不多，说完了，目光着充满着落寞与后悔，那神情，的确很可怜，也很可悲，这就是父亲一生情感的真实写照。

过了一会儿，他喝了口茶，又说：“有的女人，表面看来漂亮动人，但心地却不怎么好，还是你妈妈好，人也漂亮心也好，这才是最难得的女人啊，找女人就得找你妈妈这样的，好的女人真就是一本最有味道的书，让你越看越想看。可惜，都迟了，其实，我一辈子都没有真正读懂你妈妈，现在，倒是有机会好好读了，但又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