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永乐号(2/2)

毓敏正暗自思忖，江都公主朝她走了过来。上次骄阳满月，江都公主本想找毓敏，只是苦于人多才作了罢。后来想着单单为耿玮的事进宫见她，又有些兴师动众。这会正好，一见毓敏就把心头压抑已久的怨愤爆发了出来。直说毓敏心如蛇蝎，耿玮都发配入寺，削发为尼，竟还不放过她，还阴谋奸计毁她名节，夺她性命。

毓敏耐住自己脾气，回驳道：“江都公主说我阴谋奸计夺她性命，那当初又是谁阴谋奸计夺我性命？说我毁她名节，那现在又是谁在毁我名节？别说我杨毓敏身乏体重，卧床半个多月。就算我没事，我在宫里也是孑然一身，无权无势，我杨毓敏又有何能耐把手伸到皇家寺庙谋害他人？”

江都公主见她振振有词，心里也认同了七八分。可是除了毓敏，她再想不出还有谁要置耿玮于死地。

毓敏冷笑道：“赐她白绫的是皇上。江都公主如果质疑皇上的裁决，大可进宫面圣。何苦妄自揣测，自寻烦恼？”

“你别说得事不关已，无关痛痒。耿玮说了，她是清白的，轿辇的事不是她做的。要害你的人还在宫里，你好自为之吧。”江都公主没好气得丢下话，紧了紧衣领，走回楼里去了。

毓敏看着她背影，“嗤”了一声。再看向对面，那里的人又少了一半，只剩燕王、梅殷和徐辉祖几人还在迎着风夸夸其谈。毓敏走上船头，风吹过来，张了的口还真是好难合上。不过，看着滚滚江水在船下激荡成浪，拍到岸边又成波纹，还有白闪闪的水花时不时激越而上，打在船身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与风帆遥相呼应。毓敏感觉自己的心也欢蹦乱跳，开心极了。这一刻，真想跳下船，任天高任江阔，只做一条自由自在的鱼儿。

远远隐约看到西津渡的韶关石塔，竟不知这船走得这么快，才一个多时辰就到了镇江。再两个时辰可不到苏州啦？那午膳时就入海啦？毓敏欣喜着，忍不住张开双臂，扬起头迎接呼呼而来的江风。

可是船到了西津渡就打了回转，掉了头。船员告诉她，好些人已经晕船吐得不行，淑太皇太妃也已是心慌得躺下了。燕王下了命令，全速回京。毓敏一听，赶紧去见淑太皇太妃。

燕王早有预见，准备了很多藿香，煮了一大锅给晕船的人分食。只是没想到，虚弱之人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膳房已经在煮第三锅了。淑太皇太妃被扶去了船舱居住室，随船的大夫给她把了脉，就着船上准备的药材下了方子，也拿去煎上了。

毓敏陪着坐着，她刚从楼上下来，那里人声鼎沸，可舱里却连脚步声都听不见，安静得很。燕王笑着告诉她：“那是本王在楼板之间做了夹层，阻断了声源。水船里的生活本就是惊涛骇浪，若是休息时也得不到安宁睡不好，那岂不很容易翻船做咸鱼？”

淑太皇太妃躺在床上也不免称赞了两句：“这儿的确稳当，我竟一时错觉已经回了福宁宫。”燕王可就更洋洋得意，神气活现了起来。

毓敏和燕王陪侍了一会，待淑太皇太妃喝了汤药，留下陈春和东嬷嬷继续侍候，两人就一前一后出了舱来。狭小过道里，毓敏见四下没人，转身偷偷问燕王：“耿玮的事是王爷做的么？”燕王诡秘一笑，不答。毓敏便又问道：“王爷确定轿辇的事是耿玮做的么？”燕王这才朝她一歪头，疑惑起她的疑惑。毓敏轻轻“切”了一声，丢了个鄙夷的眼色还他，走上楼去。

回到岸边，众人纷纷告辞。梅殷和燕王一道骑马，又喊上李景隆、徐辉祖和几位官员一起开赴宁国府。淑太皇太妃不想再乘马轿，宁国公主将自己的人轿让出来，她和毓敏一起走。

路上，两人素来生分，无话可说。毓敏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掀开一点窗帘，朝外看着。宁国公主却看了看她，笑道：“你还真是个尤物。”

“不知宁国公主何以如此说？”毓敏转过头问道。但凡男人说女人是尤物，都带有暧昧的倾慕。可是被个老女人这么说，毓敏却感觉到一种羞辱。

“没什么。”宁国公主漫不经心回道，闭上眼假装瞌睡。

“毓敏年轻，若有做得不妥的地方请宁国公主不吝赐教。”毓敏也故作谦恭道。

宁国公主这才鼻子里一“哼”，说道：“不论你以前的身份如何，现今你是皇上的人，你只要一心侍奉皇上就好。”

这话的调调和齐泰他们一样，可是齐泰他们不会说自己是“尤物”。只怕话里有话，是和尚琰有关。毓敏看着她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神气，真想拿鞋底抽她一巴掌。可宁国公主的姿态却又告诉她，她拿捏着一些自己不知情的事，却又别于淑太皇太妃不想让她知晓的事。

这种感觉真是让人抓狂。只是毓敏也知道，若再追问下去，宁国公主非但不会回答，还会更轻贱她。毓敏只得暗暗吐口气，重新掀开一点窗帘，强装不以为然地远眺风景。

到了宁国府，宁国公主下了车，又客气地请毓敏进府用膳。毓敏笑着婉谢了，心里只想回去抢允炆的饭吃，跟他寻点安慰。只待宁国公主一转身，便催促马夫快马加鞭赶起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