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黄昏(1/2)

回到园子，毓敏忽然才发现毓秀园的格局窄口宽肚，像极了一只低绑的短靴。哈哈哈，毓敏站在院子中央，四周环视，大声笑了起来。我就是一只破鞋，住这样的地方真是再合适不过。

“娘娘。”瑞姑姑见她又神昏智迷的样子，赶忙扶她进屋。毓敏哭笑着倒上床，就合上了眼。

没想这一觉睡得又是梦魇缠身，身心疲累。毓敏感觉自己又困进了笼子，挣扎无助，呐喊无声。好像爹爹把她抱了放在床上，可怎么还有盖子，给盖上了？黑暗笼罩了一切，身上越来越凉，呼吸越来越弱。耳边“嗡嗡嗡”，好像很多人说话，却什么也听不真切。

忽然一束亮光，盖子又拉开了。恍惚间，是娘亲的脸。只见娘亲手里端着什么，往她脸上拍过来。好臭，不要。娘亲，娘亲！毓敏歇斯底里地喊着，扭着，可身子却根本不听使唤，渐渐沉了下去。

“敏敏，敏敏！快醒醒。”毓敏沉进了海底，四周死一般寂静。忽然一团光晕，映着谁的脸，在呼喊着她，摇晃着她。娘亲！是娘亲！毓敏奋力挺身，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定睛一看，却是瑞姑姑。

“娘娘你可醒了，急死我了。”瑞姑姑坐在床沿，重重舒了一口气。前行的公公报了信来，说皇上的龙辇马上到，要毓敏门口接驾。可毓敏怎么喊都不醒，看她满头大汗，身上也是汗流浃背。瑞姑姑也来不及细说，匆匆忙忙打了水来，给她梳洗。

毓敏却故意磨蹭起来。鞋子穿上脚就踢掉，被瑞姑姑说了几句才下了床。等她梳洗好了，喜服凤冠重新穿好戴好，龙辇已经到了门口。

“娘娘，快走两步吧。”瑞姑姑催道。

“去不去都已经迟了，就不去了吧。”毓敏说着，又坐了下来。

不等瑞姑姑再劝，允炆已经大踏步地走了进来。还以为毓敏身体不适，可一见她好好的坐着，心里难免又有了气。可今天是她第一天进宫，女子多矫情，尤其是毓敏。允炆这么一想，倒又自己原谅了她。

毓敏起身给允炆行了礼，然后就垂着头，直着身子一动不动。允炆微微笑着，拉过她，看她眉心不展，就用手抚了她一下，问道：“喜孕反应还严重么？”

毓敏摇摇头，喉咙口燥得很，一时也不知说什么。瑞姑姑见状，急忙上前替她答话：“回禀皇上，娘娘伤寒未愈，这是带着病怀着喜，可是比常人辛苦。每天早上晨吐不止，饭还总是吃不了几口，困顿又难受。皇上瞧娘娘，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身上也没几斤肉。人家怀喜身子是越来越重，我们娘娘却是越来越轻。”

允炆听着，心疼地揽过毓敏，抱了抱她，又问道：“太医今天可来过？”

瑞姑姑就答没有，趁机又说了孙太医一堆的不是，说他油腔滑调，嘴皮子功夫比他诊脉下方子强得多。又说专伺淑太皇太妃的何志昶何太医不错，在宫里十多年，医术医德都有口皆碑。允炆这就令人传旨，让何太医从此每日也来给毓敏请脉，要他尽早调理好毓敏的身子，不要她受苦。

毓敏望见允炆眼里的关切，心里却想起燕王的话。她和众人一样，一直以为孩子是允炆的。可现在想想，自己也不敢确定。忽然就感觉屋子里好压抑，好昏暗，毓敏脱开允炆的手就往外走。允炆急问：“去哪？”

“福宁宫。”毓敏随口说道。

“这个时候去做甚？”允炆拉住她，“朕听闻毓敏午膳在福宁宫用的？”见毓敏不作声，又道，“燕王也在那用的？”毓敏低着头，听他语气有些冷峻，心里不免慌乱了起来。允炆却继续说道，“你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今非昔比，要识得分寸，懂得避忌。”

你退了我吧，让我出宫去吧。毓敏心里回道，可嘴唇却给自己咬得死死的，一字也说不得。

允炆见毓敏要哭的样子，心里又软了下来：“朕陪你御花园走走？”

毓敏点点头。允炆这就牵过她的手，两人一同往外走去。

夏天里的太阳总是毒辣似火，即使西斜了过去，暑气也依附在花丛里，树叶间，乘着风儿卷袭人面。两人这才走到御花园，就都热得直冒汗，只得找了个阴凉地坐了下来。

毓敏看着不远处一池荷花盏盏美艳灵动，假山下朵朵栀子芬香纯洁，不免轻笑一声，想着她们都比自己干净呢。允炆就着手边摘下一朵红色月季别在她的凤冠上，可一看，又有些画蛇添足，不伦不类，只好又拿了下来。

“我想去那。”毓敏手指了指城墙之上。

“好。”允炆应着，令人开了玄武门，两人一起登上了城墙。

眼前豁然一片壮阔，脚下的紫禁城方方正正的被皇城巍峨高大的城墙包裹其中。城墙之外，广袤的集市民居错综复杂又安然祥和的被护在京师围城之内，更远一点还有绵延起伏的外郭城垣。一层一层推澜而出，辽阔无疆。而夕阳金光万丈，从云层里投射下来，天地相连，无穷无尽，更是色彩斑斓，恢宏磅礴。

“真是多娇多情，令人如痴如醉。”允炆眺望着他的大明江山，感慨道。

毓敏却望着西边定了神，想起自己那年去西安每天路上追逐的落日，竟恍如隔世。那时候，竟天真的遐想落日的美好，遐想西行的终点就是自己的归宿。

我行其野，蔽芾其樗。

婚姻之故，言就尔居。

尔不我畜，言归斯复。

我行其野，言采其葍。

不思旧姻，求尔新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