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那些人,那些事 2(1/2)
章叔满满的倒了一杯茶,一口气喝了下去,像是吞下所有的忧伤。
一家人分分合合的又过了几年,三个孩子陆陆续续上了学,繁重的农活压制住了家庭的战争。三个孩子都很争气,成绩名列前茅,章叔虽然每日疲惫操劳,但心里总归有了企盼,困苦的生活中有了一丝淡淡的甜。
然而,小儿子在上四年级的时候,开始每天倦怠,抱怨头痛,时常时喜时怒。章叔看着不对劲,带着孩子去了县城医院检查,紧张焦急的等待,然而不幸已经降临。
脑癌,对于农村人来说属于陌生而且恐怖的词汇。
于是章叔开始了带着儿子奔波的旅程,市立医院,市医学院附院,省城医院,西南医院,京都医院。借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把能借到手的钱都借了来,倾尽了浑身解数。
只要听说哪个医院对孩子的病情有益,立即马不停蹄地带着孩子冲上列车。然而残酷的现实没有给他一丝怜悯,一次又一次满怀希望而去,又满载失望而归,终于成了绝望。
在儿子的最后的时间了,儿子痛苦的嚎叫,撕扯着这个破碎了的家庭每个人的内心。
章叔的头发一天比一天灰败,眉头一天比一天皱得更紧。
邻居的二混子来了,来看看不幸的小孩子,不幸的家庭。最后离开的时候,把章叔拉出来,到了门外树林里:
“我能弄到那东西,你跟我一路去,弄点来给他吃一点嘛,至少他不至于那么痛苦。”
二混子东张西望看周围没人,小声跟章叔嘀咕。
章叔当然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怒目盯着二混子。二混子心安理得站在那,一直看着愤怒的章叔不说话。章叔萎顿了,缩回锋锐的目光,满满的蹲了下来。
“那东西真的能有用?”
“没用。”
“你家妈卖批,你拿老子涮坛子呐。”
章叔跳了起来,一巴掌向着二混子扇了过去,二混子一歪头躲开了。
“那东西不是治病的,治不好小子,只能在他痛得捱不住的时候,给他吃点,他不至于这样子造孽。”
章叔又萎顿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掏出烟,猛劲地吸,几口下去就长长的一节火红。
“明天早晨四点,我在这地方等你,不要开摩托,走路。”
“走你妈卖批走路,这么远。”二混子鼓眉吹眼。
“就走路。”
章叔转身回去了。
那之后章叔常常偷偷跟着二混子,去他狐朋狗友那里拿了一包东西回来,混进头痛粉里,孩子痛得受不了的时候,就给孩子吃下去。果然,孩子的痛苦暂时抑制住了。
直到三个月后孩子在痛苦哀嚎中死去,章叔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借了几十万的巨额外债,然而章叔没有因此退缩过。
“村里人后来都晓得了,他们都说我丧尽天良,给娃娃吃那东西。蛮子,你不知道那种有劲使不上的感觉,好多时候我都恨不得替他痛。”章叔满眼通红,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淌,砸在地上吧嗒吧嗒的响。
章叔的悲伤并没有因为儿子的死去终结,一年以后大公被诊断出肝癌,晚期。在市医院住了几个月,医生建议回家疗养了,于是搬了回来。半个月以后大公就走了,一家人再一次陷入了悲伤,
十年的时间里祖孙三代人都有人故去,每一次都只是在短暂的缓了一口气,就有一次笼罩在悲伤的阴云里。
之后的日子,章叔的头发白了,人也憔悴了,未老先衰。尽力的供养大哥的儿子和自己的女儿,两个孩子读书到初中,毕了业,以后又都出去打工了。一直到前些年女儿也出嫁了,章叔终于缓过劲来,开始跟邻里打打牌,散散心。
然而,到了前年,章叔就老是觉得肚子疼,一直以为是胃病,常常去医院拿了一大堆胃病药回来。直到有一次在跟朋友喝酒的时候,突然晕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几个人连忙把章叔抬了回家,又请了医生来看,好不容易清醒了过来,医生说劝他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然后托人把自己送到县城医院,一番检查下来,肝癌,中期。
于是切掉半边肝脏,于是戒了烟也戒了酒,于是村里多了一个闲人,于是章叔成了成天打牌不务正业的游子。章叔看得淡了,所有的悲伤都踩在脚底下了,整天嘻嘻哈哈见人就开开玩笑,经常串门到人家,逗逗孩子逗逗小媳妇。
半生所有的辛苦,都在这一段时间里成了空,一辈子短暂的时间,该怎么活?这是章叔一直问我的话,我感受到章叔来自骨髓里的悲哀,这样的痛苦的生活摧毁了他所有的斗志。
“我只能这样活着。”章叔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笑得这样的凄凉。
“二爷,我知道你不容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是日子得朝前。”
我只能这样对章叔说话,我安慰不了他,他也不需要我安慰。
“蛮子,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回马鬃岭来吧。这里才是家。”章叔走的时候看着我,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没有听得懂,我想等我懂得的时候,也许真的面对一些无法排解的事情了。这些年我经常回来,哪怕在外面漂泊再累,回到岭上的一瞬间,心就能莫名的安静下来。有时候我会想,也许这就是二爷告诉我的这才是家。
我每次回家,都会去看看章叔,跟他述说别情。他喜欢听我说外面的世界,他说他出去也走了那么多地方,
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