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与子离衣，岂曰无染（二）(1/1)

段嫣容貌变化不大，性情看来也是自小养成，她单是立在那儿，就有一种令人压迫的气场。

白清歌注意到这时站在她身侧的侍女不是鹂儿，却是一个与鹂儿音容颇为相似的姑娘。

段嫣一来，屋内外的人无一不恭敬行礼，从眼神看得出段离衣对她也是有些敬畏的，只有孟染斜靠在椅上，冷眼扫视了一圈或俯首或跪地的人，最终将目光落到了段嫣身上，不善与仇恨昭然若是。

段嫣只瞥了孟染一眼，眉峰一凛，冷笑一声跨进屋内，对段离衣道，“孟家的新灵从这般不懂规矩，阿离你还不肯放我这儿来管教几日。”

段离衣听出段嫣语气不好，小心道，“长姐过虑，这些时日我定会向孟染教习…。长姐！”电光火石间，剑气擦面而过。

“当——”地一声，孟染从木椅上跌落，双膝触地迸出一声极闷的声响，粗麻质的外裤趟不住源源鲜血涌出，青白的地砖上染了一片血红。

孟染一双腿被段嫣所伤，痛的直不起身。他眼眶泛热，却死死咬住牙关，愣是没发出一声叫。

“长姐…”段离衣握紧拳，却迟迟没有说出口一句话。

“阿离，今日便是长姐替你教一教这不知尊卑的下人，什么是道门礼数。”段嫣收回剑，轻拍了拍段离衣的背。

“你小子听好，你生而便是为我段氏一族为奴，别用那种以下犯上的眼神看我，再撞见一次，就不是划你一双膝这么简单了。”

段嫣看着跪坐在地的孟染，甚是满意，转身又对段离衣道，“明年这时是什么日子你应当比我更清楚，阿离，不要让父亲失望。”

段离衣看着段嫣离去的背影，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嘶——若虚宗门演斗？”

孟染龇牙咧嘴地到吸着凉气，躺坐在床上，挽起的裤脚下露出一双纤长的小白腿，段离衣正仔细给他膝盖上着药。

段离衣的声音本来便温和，现下怕被发现他偷偷拿了金疮药给孟染疗伤，声音更轻柔了些，耐心答道，“是，就是为在段家子弟中选出若虚下一代任主。父亲任期将满，明年这时理应是宗门演斗了。”

“怪不得这些吃人精疯了似地来抓我。”

段离衣闻言，手上的动作和面色皆是一僵，怔怔道，“是…孟染，是我对不起你。”

顾忘看得一头雾水，刚才他便疑惑，灵从到底为何意？为何若虚宗门一事要扯上这个叫孟染的少年？

“……咳咳，我看你还算是段家门里有良知的，倒不如想想如何成为下一代宗主，改了我们这些可怜人儿的命运。”

白清歌发现孟染同段离衣单独待在一起时，眼中的戾气散去很多，只是嘴皮子总是不饶人。不过段离衣也不与他计较，两人相处时确实像一对兄弟，而非主仆。

“长姐也不是半分情面没留，你这一双腿按时敷药，月余能见好…。诶！——嘶——”段离衣忙着给孟染敷药，没注意要手边的药瓶滚落，碎了一地，刚伸手去见便被划了个口。

“。……”孟染十分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娇生惯养的傻憨公子哥儿，正经问道“你当真是修道之人吗？”

“那是自然！”

“从未见过如此笨的…”

“…我…我这是手滑！”

“如今金疮药给你摔没了，咱这腿和你这手都别要了。”

“。…明日我再拿新的…”段离衣打了个呵欠，似乎有些疲惫了。

“可拉倒吧，你有这偷金创药的功夫，还不如用我的草药。”

段离衣闻言，本来即将合上的眼皮又睁了开来，眸中一亮，惊喜道，“你竟然还懂药理？”

“爹爹离世后，我便拜了一名师父学医，愿以济世。我那个药草筐还在吗，我采了些丹参、丹皮、防风，再配以三七粉捣汁即可。”孟染端起段离衣的手，剪了小段纱布拭去他虎口的血迹，却听见段离衣轻笑了一声，抬眼，果然见段离衣捧着脸，不知是不是犯困的缘故，眉眼弯弯地看着他，浅浅的酒窝俊俏极了。

孟染面色一红，被他看得不自在，又没好脾气地道，“有何可笑？”

“我只是觉得，我们很像。同为济世，同是身在无间，却心在桃源。”

“像你个大头鬼…。”孟染嘴角一挑，不屑的笑意让语气骤然冷了下来。

“你们这样的人，何曾把我们当成人来看待。”

孟染低头一看，段离衣已经伏在他身上安然睡去。

此时屋内只有他与段离衣两人，那把用来截纱布的剪子近在咫尺。

他颤抖着手握起它，高高举起。

看着洒落的药瓶，听到他睡熟后安稳的呼吸声，那把利刃终究没有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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