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春风里（6）(1/1)

他们分到的树苗是樟树。

雨晴和王小娅小心翼翼地将树苗放进坑里，扶好。楚秦汉和慕容修远把土填进坑里。

王小娅一边将树苗周边的土踏实，一边笑嘻嘻地说：“十年以后，我们一起来看这棵树吧。”

楚秦汉用锄头推着土，附和道：“好啊。这可是我们种的第一颗树。”

雨晴凝视着碧玉般的树叶，心想：十年，多么遥远的以后。到那时候这棵树会是什么模样？我们又会是怎样呢？

王小娅嘟着嘴想了一会儿，提议道：“要不我们做个记号吧。十年以后，一准能找到它。”

楚秦汉一听，来了兴趣，商议用什么办法好让自己以后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己种的树。

楚秦汉提议堆石头。雨晴摇摇头，石头很容易被搬离丢失。

王小娅说绑根红布条。楚秦汉白了她一眼，“到哪去找红布条？十年后它还能在吗？”

慕容修远站在一边，不置可否。

雨晴问：“有没有小刀之类的东西？我们在上面刻些记号，即使树长大了，痕迹还是会留下来的。”

楚秦汉挠挠头，我去借借看。

倒真借到了一把小刀。

刻什么呢？

“刻自己名字的首字母吧。”王小娅说。

大家赞同。各自小心地在树干上刻了自己的名字的首字母。

“哎，慕容公子，你也来。”楚秦汉冲着慕容修远喊道。

慕容修远踢踢脚下的石砾，心里嫌弃他们幼稚。

楚秦汉过来拽着他的胳膊，硬把小刀塞到他手里，“就剩你了。快！”

慕容修远无奈，在树上划了个歪歪扭扭的y。

楚秦汉细细端详着大家刻下的字母，“cwyy。嗯，不错。”

“十年以后，这棵树该有碗口粗了吧？”

“那是一定的。”

春风轻轻拂过四张年轻的脸。

他们都以为一定会有机会再一起来看这棵树。但是，人生中，我们以为的事情那么多，却有几件事可以实现呢？那日春风里，四张年轻的脸上满是期待和憧憬，青春还是应该有梦的。尽管，十年后，他们再也没有机会一起出现过。

回校之前，王云鸽将大家集中起来，叮嘱了几句，就原地解散了。那时候的老师没那么多考虑，似乎都笃定孩子们会乖乖地回学校。

春风那么撩人，即使中途开点小差，又如何呢？

吴城和白鹭并没有跟着大部队走。他们在一条小路上岔开了。

这是白鹭要求的，她说：“吴城，我们去江边坐一坐吧。”

吴城没说什么。自行车却在进城的路口往右拐进一条小道。

没骑多久，就看见之云江静静地躺在河岸间。它不知疲倦地奔流着，不知道带走了多少悲欢喜乐。岸边都是水泥浇筑的堤岸，两岸是密密麻麻的芦苇丛，像是给之云江立了两道绿色的屏障。

吴城和雨晴默默地沿着堤岸走了一段路。风吹得芦苇叶飒飒作响。吴城抬眼望去，之云江水铺满两岸，颇有一番寥廓的味道。不知道谁的风筝断了线坠在这岸边的乱石堆里，寂寞地看着潮落潮落，褴褛了衣裳。每个风筝都有高飞的憧憬，但是没有了牵绊却失去了方向，从而落到如此地步。不知为何，吴城心有戚戚焉。

“我们坐一会儿吧。”白鹭说。

吴城点点头，挑了块干净的地方，细心地掸去浮尘，让白鹭坐在上面。他则在旁边席地而坐。

从出发到现在，吴城一言未发。

白鹭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江面说：“上次你的那件事，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吴城闷闷地说。

“他们说，你是为了我。对不起，害你受伤还有，处分。”

吴城似乎在听又似乎没在听。他专注地凝视着江上飞过的一只白鹭。

“还有，我爸爸的事。对不起。”

吴城眼里冷光一闪，他眼前又浮现出了白宁宸眼里的不屑和轻视。他的心里有种酸楚弥漫开来。而这种酸楚是那么的复杂，杂糅着自卑、愤怒、伤心。他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原来并非如此。

“你不必说对不起。我想，你和你爸爸都想多了。我做的事情与你无关。”

白鹭愕然，抬起头看了吴城一会儿。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男生，会打抱不平会冲动，换成另一个女生，我也会这么做的。”吴城冷冷地说。看着白鹭的失落与惊讶，他的心里似乎有了一丝快意。尽管这快意中有着尖锐的刀锋，将自己的心划得伤痕累累。

两个人又都沉默了。春风在江面上掠过，带来湿冷的水汽。白鹭不禁缩了缩脖子，抱紧了双臂。

吴城下意识地去脱外套给白鹭，手却在半空停住了。他的脸上显现出懊恼的神色，硬生生地收回了手，粗鲁地说：“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吴城对自己说，一切都结束了。白鹭，从此我们两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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