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生如逆旅亦行人(一)(1/2)
历时两个月,七娘终于赶到位居临沧城边陲的终南山,她特地绕开了闹市与人群,翻山越岭,孤身来到终南山。
终南卫军自从杨延之犯错之后,受到株连,已经被撤号销军,边防守卫由当时继任的滕王接手,滕王平白得到一队人马。
终南山边关如今一片太平,故而终南山无人看守,人烟稀少,偶有猎人上山,也惊闻山中有鬼,夜夜啼哭不止,还要将人扯进井中索命,传言甚嚣尘上,终南山越来越罕见人迹。
七娘虽然避开人群,但她有心打探,重新启用了先前属的情报系统,搜集了不少似真似假的传闻,当然也得到了以往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从前她不会将这些情报综合起来加以分析,她的目的明确,手段直接,不能杀便放,从不为小事挂怀,但她自从认识了孟霞舟之后,深受其影响,潜移默化之下,不但说话的口气像孟霞舟,连思考问题的方式,也跟他接近不少。
说是不想,却还不能不念,忘却是痛,思念也是痛,人本来就很擅长做一些折磨自己的事情。
七娘到了终南山下,抬头望去,只见此山形势崔巍,峭峻险拔,森林茂密,古木参天,花香扑鼻。
沿着沿九转十八弯的崎岖山路前行,沿途堆苍叠翠,水静似境,倒映山色,壑幽谷深,峰岭对峙,仪态万千。
七娘行至峰顶,乃见一座玄帝宫,气势恢宏,一声钟声传来,七娘心头郁色一扫,顿生超然物外之感,心境也平静不少。
她立即明白,为何当初前圣人要将外祖父锁在此处。
玄帝宫看似恢宏壮阔,内里却只有一名满头白发、不修边幅,看起来有几分邋遢的道士。
道士刚刚敲完钟,扶着腰慢慢从钟楼上走下来,一眼看到七娘,讶异了一瞬,随即又笑起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小丫头,你为何事而来?”
此道士看似邋遢,实则声音温和,如醴如泉,使人轻松愉快。
七娘猜想是遇到了高人,不敢怠慢,恭敬道,“小女子公孙雁书,来此为寻一口井。”
说话间,道士已经到了她面前,七娘又是一惊,刚刚还颤巍巍从钟楼上走下来,令人怀疑一步不慎就要跌倒的老道士,顷刻就瞬移到了她面前,这种实力,恐怕只有外祖父能与之相提并论。
老道士到了她面前,也不多说话,只是上下打量了她片刻,才开口,“公孙丫头,你是否认识孟霞舟么?”
七娘道,“不认识。”
老道士呵呵一笑,“错不了,你头上这只千年梧桐木,是那小子从老道这里拿去的,老道再老眼昏花,也不会看错的,孩子,你们是否有什么误会?”
七娘下意识地反手去摸自己头上的发簪,她连日来没有梳洗打扮,已差不多忘记了这支发簪的存在,此时经由老道士一提醒,又想起这支木簪是他们那算不上结发的结发之时,孟霞舟所赠的聘礼。
斟酌再三,七娘取下木簪交给老道士,“小女子正愁无处归还此物,既然前辈认识孟大侠,就劳烦前辈代为转交吧。”
老道士也不推辞,乐呵呵地接下木簪,“多少年了,老道终于有机会整一整这个小子了。”
七娘看他心情不错,抓紧时机又问了一遍关于那口井的事。
老道士把木簪收进袖子里,带着七娘往井边走,他步履蹒跚,颠颠倒倒,几次三番七娘都想腾出手扶他一把,又唯恐瓷坛有所损失,只好一路胆战心惊地看着老道士在前面带路。
约莫走了五里路,进了一处名为石鱼洞的地方,洞宽而长,石壁上遍布各式各样雕成鱼样的石刻,千姿百态,栩栩如生,若是人工,当感慨工匠手艺非凡,若是天成,便需赞叹造物者之神奇。
七娘一路走来,目不斜视,无心游览山光水色,老道士背后也像是生了眼睛,像是能看到她此时的情状,悠悠然道,“小丫头,你心事重重,跟那个小子有什么关系么?”
七娘只字不提孟霞舟,也不正面回答老道士的问题,更不想猜测眼前的老道士跟孟霞舟又是什么样的关系。
她只淡声道,“小女子刚刚失去了世上唯一的亲人,少不得要多出几分悲伤,还请老前辈见谅。”
老道士摇摇头,嘴里还念叨,“孟霞舟这小子老埋怨阙闻迳那小子喜欢赌太大,其实啊,他自己也不遑多让。”
七娘眼观鼻鼻观心,心静人淡,不再回应老道士。
他们大约再走了五里路,也到了尽头,尽头就是一口井,井边长着一颗巨树,突破了山洞,向上延伸,偶然透下丝丝缕缕的光线,肉眼可见的地方盘根错节,虬枝峥嵘。
老道士指着那口井,“丫头,那就是你要找的井,老道任务完成,该回去吃午饭了。”
七娘恭敬地行礼,“多谢老前辈带路。”
老道士来时步履蹒跚,去时快如飞箭,七娘不过一个眼花的时候,老道士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七娘放下瓷坛,拿起旁边的笤帚,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
扫着扫着,扫出一块石碑,上以大篆刻出“封魔井”三字,碑上留有立碑时间,正是四十五年前建成。
由此可见,此井是专门建来囚禁杨延之的地方。
七娘现在不能将孟霞舟说的话全部当成实话,就算孟霞舟说的都是真话,但没有说全的真话,也会跟谎言带来一样的效果。
眼见未必为实,耳听未必为虚,要知道真相,她还需亲自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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