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映朝霞(1/2)

“找不到了，找不到的！”他抿抿唇，脸上阴郁之色随之郁结，我听到了他仿若哀叹的声音，“我这一生拥有了太多东西，身份、权势无一不是世人汲汲以求的。可是我从来就没获得过不好的东西，我体会不到这些东西所带来快乐，我其实和很多人一样都只能享受到浅薄的幸福。所以我一直觉得命运从来都不会刻意苛待一个人，当然也不会太偏爱一个人。可有时候它为什么那么残忍？它把你挚爱之人送到你身边，却剥离了她的温柔善意，剥离了她得享受天伦的可能，甚至剥离了她的儿女情长。她被刀被剑雕刻完毕，无论你做什么，多么努力，她也不会因你作任何变化。你只能看着她，送着她支离破碎！”

他话里的戚哀使我知道，他和我一样都在求而不得中煎熬着，缓了一缓，我才稳住了自己心神，声音涩然的说：“唯哥哥，不是剥离是剥夺，她从来都不是爱不能，而是不能爱。最让你痛苦的也从来不是她经历过什么，而是她在经历那些的时候，你依然对她无知无觉。就好像一个已经完成的征途的瓷器，你仿若没有参与过她的一生一样。不知道是谁说过的话，他说你不理解她，只是因为你不曾走入她的过去。唯哥哥，这才是无法接受的吧！”

他嘴唇开阖，“无法想象，我竟也要承受这般苦果。”

我无以为继的闭上眼睛，“每个人都是从娘胎里出来，然后随风而长，经历世事，可为什么有的人从来顺风顺水，可有的人却只能呐喊彷徨？到底说得清吗？”

“凝儿，我是不是钻进死胡同里了？”

他困惑不解的问题还在传来，无声无息的鞭挞着我的心。唯哥哥大约不懂他自己对我而言是何意义，所以才那么残忍地让我旁观了他对姐姐的深情。可尽管如此我依旧产生了想要削弱他痛苦的yù_wàng。于是我开释道：“也不尽然，穷途末路和柳暗花明，两者的距离不过咫尺之间。我虽然细数不出你和姐姐之间有多少快乐或痛苦的时光，但我知道，哪怕在最后时刻她心中也会因为你繁花似锦。”

我了解她，所以这一句话确然不是我随意捏造的。唯哥哥也因为我这一句话松快了不少。但我毕竟不是姐姐，由我带来的慰藉也只能让他松快那么一点，再多便是我力所不及的了。

我选择放手，心里也期望着能够成全有情人，这样就不会显得我的痛苦那么的一无是处了。

不幸的是唯哥哥偏偏爱上的是姐姐，爱上了一个只能以别人的身份活着，找不到自我的人。况且约莫因为我，她敢阴谋暗算，敢偷奸耍滑，却从不敢真正相信他是爱她的。否则，到最后也不会意得志满的把我送回唯哥哥身边吧！

他和她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悲剧。这一点，或许唯哥哥也早就意识到了吧！

可唯哥哥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他走后的这个夜晚，我只能躲在黑暗里，失声痛哭。

那之后，唯哥哥去见了嘉元帝，猝不及防地请辞了太子之位。当时我就在场，看到他无视嘉元帝的勃然大怒条理清晰地述明请辞的理由，我居然没有感到惊愕。

啊，你看这个带给姐姐一生苦痛的世界，终于也让他感到不堪重负了。或许，我早就已经看出来了吧，他脑子里萌发的那些出世的思想。

唯哥哥还在极力举荐李烁，用以加大他辩驳的筹码，嘉元帝却忽然让我劝诫他！我不知道如何开口，想了想于是对嘉元帝说道：“唯哥哥固然是最佳的选择，但凝儿大概做不到让唯哥哥心甘情愿登帝，陛下强留他，只会让他成为第二个李麟而已！而且诚如唯哥哥所言，二殿下确有能力继任太子之位，毕竟百里清玥已丧生于南方流疫之中，现在的李烁已经没有任何弱点了。”

这句话大约是有效力的，嘉元帝听完果然沉默了。

唯哥哥终究得偿所愿，但嘉元帝仍不愿废太子，无法只能商量着假死脱身了。

所有的人都信以为真，只有我和嘉元帝抱着这个秘密，心照不宣。

我们都明白唯哥哥此番一去，就再也不能相见了。

李烁继任太子之事终于提上了议程，我身份尴尬，不能再居东宫，于是被接回了丞相府。

往后的日子，李烁与父亲交密，竟也时常跑过来关照我。我瞧见了他的脸上那温雅的笑容，仿佛过得正是春风得意。很难想象别人口中，他刚从南方回来时那不成人形的惨状会是什么样子。

于是每每见他如何悲悯怜惜于我，我心中总是古怪异常。禁不住便问出了口，“若论往昔，殿下与我并无交情，不曾有过长谈的时候，殿下此番难道觉得你我二人同是求而不得，所以需要惺惺相惜吗？”

他那双含笑的黑眸里，多了许多不解，仿佛不能明了我为何会说这句话，“我是同情你，但我与你却不同！我现在有了白羽，她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口中的白羽，是那位高般国的公主，他现在的宠妃，我亦见过，确实是个灵秀的美人。但因为知悉前事，所以我难以理解，“哪里不一样？”

他于是对我微微一笑，嘴角漾起某种耐人寻味的幸福，“她的声音就像蓄满情意一般，我喜欢听她说话。”

我诡异的看着他，心想从始至终他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殿下难道没有发现吗？”

“发现什么？”他一无所觉得问我。

我原以为他只是在自欺欺人，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无知无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