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ICU里的坦诚(1/2)

翌日，天刚蒙蒙亮，地平线上一望无际地洁净，整个医院还沉浸在昨日连绵细雨的萧瑟中，朱璃做贼似的偷偷摸摸跑到七号楼四层，趁着值夜班护士们浑浑噩噩，悄无声息窜进了于江晨的病房。

榻上的人儿凌晨方才迷迷糊糊入睡，意识虽然混沌但也包含着清醒，很容易被细微的动静影响，感觉到一抹阴影正接近着自己，骤然睁开眼睛。

“我去，你要吓死我啊！”朱璃刚到少年床边，就被他凌厉的目光刀片割去了胆。

于江晨才不会承认自己在未看清朱璃面容之前同样被这窜黑影吓了一跳朝后微微移了移，算了，还是别承认了，他这么如是地想着；“姐……这么早……”‘你是来给我判决书的吗？’整晚没能休息好的大脑拒绝提供开场白，少年的嘴像是生了锈，结结巴巴。

“小子，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情。”女人一整夜深思熟虑，千万种可行方案在脑海上演过，最终挫败地发现对少年说谎，于他于自己都是一件特别残忍的事情，关于决定坦诚相待这件事，也是刚刚下的决心。

少年见朱璃神色踌躇，略显为难，不禁跟着提心吊胆起来：“你说。”

“……”决定是刚做的，语言还需要组织，朱璃扒拉着脑袋，视线落在瓷砖地某一处的裂痕上，咬咬牙：“我知道你病了。”刚语毕，朱璃便立即抿住嘴。

于江晨一怔，瞳孔略过一丝光亮，像是树叶掉落在池塘里，泛出点点涟漪。

见少年并无反应，朱璃给自己壮了壮胆继续说：“解离性失忆症，严重一点，精神分裂，这些……你母亲也……”话如鲠在喉，膈着生疼。

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回应朱璃的一直是仪器恼人的滴答声，以及少年面无表情的静默，他就像是位被美杜莎眼睛照射过的罗马士兵，定格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朱璃见识过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多少能通过微表情读取到别人的情绪，可她又再一次挫败的发现，如果于江晨不想让她发现，她从一开始就读不懂他；他赠与她的情绪，几乎都是他加工好的，耐心的，包容的，似乎都只给了她一个人。

“是，他告诉你的？”

仿佛是等了好几个世纪，沉入极寒冰川似的声音终于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器具敲击冰面发出的。

女人点点头，将头埋得更深，这下好了，邀他一起去法国的这件事应该gg了。

病床上的一声绵长叹息夹裹着解冻后的声线：“这样，算扯平了吗？”

朱璃抬起头悄mī_mī瞅了一眼于江晨，也只是这一眼，她的心被谁用镣铐重重锁住，他的手不知何时覆住了自己的双眸，仰着头无力地抵在床头栏上，而他唇边的两盏梨涡开到荼蘼，他在笑，却比嚎啕大哭更令人心碎。

如果可以一直装傻就好了，他和她都假装不知道彼此的过去，不知道彼此内心中拼命想要遮掩的那一部分，那躲在暗无天日之下的小小自尊。

“嗯，扯平了。”朱璃眼角一阵酸涩，吸了吸鼻子：“我不会让你忘了我的，会一直在你身边，呆到你烦我，厌我为止。”

“……”少年愣住了，苦笑渐渐收敛，他抬起头，不予置信地望向女人，眼中的那片湖泊开始波涛汹涌起来。

朱璃从病号服口袋里掏出两个人都很熟悉的msi决赛门票，握上少年微微凉的手：“我们一起去巴黎吧。”

“可……那……”少年的瞳孔里，电闪雷鸣；口中却只能艰难地发出些单音符，女人的邀请，像是砸向乞丐的金子，快将他砸晕，待到理智神游归来，冒着火花的眸中才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少年失落地问：“姐，这是你的同情吗？”

女人摇摇头：“我问你，你在知道我过去的那些事情后，对我的好，是施舍吗？”

“不是。”少年严肃地否认。

“那是什么？”朱璃歪歪头，素颜之下的笑意，依旧甜美，只是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属于好看的范畴。

于江晨好看的眉不禁打了个结，他舔舐了下嘴唇，只听他接下来的低语声，好似竹林深处幽幽埙声，悠扬且厚重，清冷却浓情：“是喜欢。”半年前的那个雪天，没能完成的告白，今天倾巢而出。

“咳咳……人小鬼大的，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鬼啊，脸红个屁啦，朱璃你给我清醒点啊喂！’女人觉得脸上被人放了一把火，连同身体都一同燥热了起来，二十八年的人生白过了，居然被一个臭小鬼撩到情难自禁。

少年轻笑了起来，孩子气地点点头。

喜欢是加持在你身上特殊的标签，你做什么都可以；喜欢是浓稠的酒酿，你一杯杯递送给我，而我毫不犹豫仰头喝下，留下微醺的情感供你挥霍；喜欢是不论在何地，见识到的每一处风景里都有你；喜欢是欣喜之余不自禁地放手任由你遨游天地。

‘糟糕了，好想亲他。’女人咬唇思考了会儿，随即抬手遮住了少年的眼睛，趁着少年疑惑之际，迅速贴上了他干涩的唇。

于江晨在黑暗中触到温热柔软的唇瓣，心脏顿时中了一枪，将他整个人的理智葬送到了天堂，于是乎，他伸出手扯开了朱璃的右手紧紧握在手心，而另一只手则轻轻将女人按向自己，把这抹蜻蜓点水加深到了极致。

乌云渐渐给晴空松绑，清晨的拂晓透过玻璃窗洋洋洒洒盖在监护室的两个人身上，为他们镀上暖橙色的光芒。

‘爸，这个人叫于江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