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宝口(2/3)
处兵荒马乱,是个什么样的世道?你随着你爹,随着为娘从家乡来到塞外,又从塞外来到海东。见了多少无家可归的人?又见过了多少冻死、饿死的路倒尸?你跟在为娘的身边,有什么好吃的都紧着你吃,有好衣服也紧着你穿,没教你受多少的苦。可是难道你还不知道?你小时候在军中的玩伴,如今还剩下几个?都哪儿去了?“有的死在了战中;有的父母死了,没人管,丢在路边,除了饿死、被杀,他们还能怎样?为娘一直没有对你说,小时候你最喜欢的黄家哥哥,他爹是个百户,战死了,你知道你的黄家哥哥去哪儿了么?
“被沙刘二的人碰见了,抓走了,煮了吃了。你伯伯关铎为此还和沙刘二吵了一架。又能怎样?死也死了,吃也吃了。人如果饿红了眼,别说一个没了爹的小孩儿,天王老子也顾不上!要想活命,就得有靠山。
“你也快是个大人了,和娘一样,咱们都是女人家。女人的靠山是什么?是男人。要想活命,就得有男人!要想活的好,就得有个好男人!甚么是好男人?有权有势的就是好男人。过了年,你娘快要三十了。女人的好年华就那么几年,你娘一老,你爹也死了,谁照顾你?
“殿下是个好男人。有权、有势,有本事、有能耐,人心眼也好。你看娘从了他后,不缺衣、不少食,也从没受过气,连一句骂都没有挨过。这样的男人去哪儿找?你听娘的话,为了你,也为了娘,去了益都,好好伺候殿下。你年少、漂亮,殿下喜欢你这样的人。看看你的官奴姐姐,日子过的多好。没听到传言,殿下还有可能立她为妃!你哪里比她差了?
“你就不想也像她一样过上好日子么?从此衣食无忧,再无可以让你害怕的、恐惧的东西。人要想过的好,男人可以去杀人、男人可以墓γ可以从马上来。女人呢?只有靠你的脸,只有靠你的容貌,只有趁你年少,只有靠你贴心小意地去伺候男人。
“……,娘好歹也跟了殿下不少日子,有一些伺候殿下的经验,也有点技巧,以往想给你说,你不乐意听。你明天就要走了,今儿晚上咱娘俩好好唠唠。娘都说给你听。娘是你的娘,能害你么?都是为你好!”
李阿关的“经验”与“技巧”都是些甚么?她又都给李宝口讲了些甚么?外人不得而知。而李宝口以前不愿听,为何这一次却又改变了主意,竟强忍着仇恨与厌恶,老老实实听了一宿?她的想法,外人一样无从得知。
来到益都第四天,除了头天晚上,她一直没有再见到过邓舍。
王夫人把她安排到了后院最边儿上的一栋楼阁里,面子上还过得去,也拨了两个侍女。只不过,也许是奉邓舍的命令,又或者是王夫人揣摩邓舍之意,私自安排的,一天到晚,从早上到入夜,再从入夜到天亮,楼阁外总有值班的麽麽,除非罗官奴派人来找她时,别的时间,一概不许其自由出入。简直形同软禁。
李阿关教给她的那些所谓的“经验”与羞人的“技巧”,一时间,看似没有了用武之地。这似乎是件好事。但她小小脑袋中,隐藏着的那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念头,一时间,却也看似毫无了可以实施的机会。
这又不免叫她度日如年。她就像是一头小小的困兽,被圈禁在窄窄的空间之中。空有志气,只能磨牙擦爪。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烦躁不安。
每一日,邓舍出院;每一夜,邓舍回来,她都能听见,也都能登高望见。仇人近在咫尺,她却无能为力。她敏感,她多疑,侍女们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麽麽们一句无意的说话,都极有可能会引起她的猜测。都极有可能会让她认为,她们是在嘲笑她,在嘲笑她和她的母亲,在嘲笑李敦儒。
“多一点耐心。不要着急。”她这样对自己说道。
有一次,她去陪罗官奴说话,故意地拣些罗官奴感兴趣的话题,刻意地巴结,哄其开心。试图以此来拖延罗官奴送她回去的时间。她知道,邓舍每夜归来,必会先来看一看罗官奴。她也几乎就要成功了,她已经听到了邓舍在室外走廊上的脚步声,但那可恶的麽麽,却突然地出现,不由分说,带了她就走。而罗官奴也立刻就把她忘掉了,毫不犹豫地丢下了她,一个人跑了出去。她没有办法,只有离开。
在拐角,她瞧见了邓舍的背影。
按照规矩,即便只是见到了邓舍的背影,她也得与侍女、麽麽们跪拜行礼。一如她初来益都的当夜,她拘谨、恭敬,她的礼节无可挑剔,外在的表现正如一个年未及笄、身形单薄、无依无靠、楚楚可怜的少女。
她深深地伏在了地上。她低着头,没人看到她的眼睛。她的仇恨更加深重了。仿佛火苗,茁壮燃烧。
又随后,好多天邓舍早出晚归,她站在她的楼阁上,就好似一只在暗中窥伺猎物的小狼。她现邓舍出院的时辰越来越早,又现他归来的时间越来越晚。往往四更、五更就出去,两更、三更还不见回。披星戴月。她虽不知是怎么了,也猜得出来,益都必然是生了什么大事。
她很谨慎,虽然奇怪,却不肯去问罗官奴。她也很聪明,通过旁敲侧击,果然,从侍女们的口中知道了原因。的确是出现了不算小的事,而且不是一件,而是三件。不过,却都并非生在益都。
一件生在函山。
函山邻近济南。济南城里的元军出外掠食,与海东的巡逻部队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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