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辞旧(1/2)
苏世贤清泪滂然,满面悔恨之意。
他无声涕泣良久,这才对着陶婉如的坟冢轻轻说道:“婉如,我错了便是错了,此生并不求得到你的谅解。今日无奈冒犯,为得是不叫贱人将你挫骨扬灰。你放心,我也不敢将你据为己有,必当托个妥当人,将骨灰送到灼华的身畔,要你们母女团圆。”
苏世贤深知瑞安言出必行,随着形势愈演愈烈,他不能放任陶婉如的骨灰再被瑞安糟践,此前便告诉了李隆寿,务必要走一趟青州府。
李隆寿已经得着郑贵太妃传的音讯,晓得郑荣将军一切安置妥当,已然放下心头大石。瑞安前往西山大营,是要收拾几处的烂摊子,正值焦头烂额之际,此时当然无法顾忌青州府这边,苏世贤这计策到也可行。
翁婿两个一合计,李隆寿便假意命人往长公主府传旨,对外只说是将苏世贤宣入宫中过节,背地里苏世贤却是快马加鞭,直奔青州府老家。
苏世贤此时也是豁出去,他只怕走漏消息,连一个小厮也不带,每日晓行晚宿,赶得十分急促,终在初夕这一日夜间赶到了云门山麓。
此刻夜色渐深,远远有鞭炮声响起,半山腰的云门禅寺偶有钟磬声声,云门山麓这片梨花林间却是寂寂无人。
苏世贤连敬了陶婉如三杯,自己也借着那三杯酒攒足了力气。他走至一旁梨树上拴着的马匹旁,解下早便准备好的铁锹,慎重地挖下了第一铲。
“婉如,你不要害怕,我绝无伤害你的意思”,许多幅从前被苏世淡忘的画面竟在这一刻纷至沓来。一时是陶婉如红袖添香、一时是两人举案齐眉,一时是陶婉如送他远行,一时又是伊人缠绵病榻,咽下最后一口气息。
“婉如,我知道错了,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苏世贤哽咽难言,奋力地一锹一锹挖下去。多年的养尊处优,苏世贤早没了年轻时耕地种田的力气,不过凭着一股子意气奋力挥动那把铁锹,实在举不动了便抱着它略歇一歇。
不是没有想过雇佣几个劳力节约些时间,苏世贤思之再三,此事还是不假第三人知晓。宁肯自己多出些力,也免得瑞安再生事端。
冻土坚硬,苏世贤只挖了几锹便觉得无力,他大口喘着气,抱着铁锹瘫在地毡上,心头却有些热血涌动。
一想到此刻能真正为陶婉如做件事情,也好似从前的内疚稍稍减轻。他深吸了口气,又攒足劲立起身来,重新挥却铁锹,往着坟头的冻土深深铲了下去。
也幸得云门山麓在处偏僻,又是大年三十家家过节,无人跑到这深山野岭。苏世贤歇歇停停、停停歇歇方才挖开陶婉如的坟冢,他再拜几拜,郑重地跪下身去抱出那只福禄寿喜瑞纹缠枝的金丝楠木盒子,将陶婉如的骨灰紧紧贴在胸前。
失去了的东西方知弥足珍贵,世上最难寻的便是悔药。
苏世贤将陶婉如的骨灰抱了片刻,再极轻柔地将匣子搁在地上平铺的大红彰绒包袱上头,又低低地念叨几句,似是嘱咐陶婉如安心。
做完了这一切,他这才重又将只早备好的匣子放回墓穴,再次举起铁锨。
天际隐隐露出第一丝晨曦,苏世贤终于疲惫地铲完最后一锨土。他仔细地将陶婉如的坟冢复原,把冻土培得结结实实。这才将包袱系在身上,又将大氅重新披好。
雪落无声,被苏世贤动过土的地方很快就是薄薄的一层。要不了多久,这一片泥泞便会被法白覆盖,再也不留一丝痕迹。
苏世贤再回首展望片刻,便毅然决然地回头。
半山腰的寺庙间正有当当的钟声响起,苏世贤恍然这已然又是新的一年开始。他整理了衣襟,顺着青石盘旋的小路拾阶而上,踏着满地积雪走进了大雄宝殿,慎重地跪在了佛前。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往事如风,倶都随做恒河沙。苏世贤不求今后、但望从前,无比虔诚地感谢佛祖赐予他这么一个赎罪的机会,真切地保护了陶婉如一回。
在小沙弥的接引下,苏世贤燃了三柱香,又跪在释迦牟尼金身塑像前颂了遍佛经,这才起身重又打马悄然下山而去。
族人故旧还有几位,却不过是锦上添花之人,无人当得患难深交,苏世贤无意拜访。他以淡青幕篱遮面,催马从西门外走过,行至隆寿斋前,不无遗憾地望着店面阖得严严实实的门板叹了口气,略带着些遗憾回京。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听得外头哔哔啵啵的鞭炮声,听着小儿开心的欢笑,刘才人挑帘瞧着院中。
裹着件浅金丝棉斗篷的李隆昌粉雕玉琢,如同个精致的小糯米团子,被身着红色大氅的朱雀结结实实抱在怀中。朱雀样貌粗犷骇人,望着李隆昌的目光却极尽温柔。他替李隆昌捂着耳朵,两人正笑嘻嘻瞅着许三拿根断香去点鞭炮。
许三白面无须,瞧人的眼睛总有三分奸诈,却是世上少有的良善之辈。他此刻笑成朵团花,望着婴儿手指粗细的鞭炮有些打怵,却依旧不肯将手上的香交给青龙,那幅表情可笑无比。
皇亲贵勋、江湖草莽、太监总管,这四个人恰似一队奇怪的组合,合着来来往往的几个侍卫,整个画面却又温馨无比。刘才人默默瞧着,露出丝欣然的表情。
红屑舞风,院中倶是鞭炮的碎衣。那几盏高悬的朱红金穗灯笼,还有窗棱上红绸剪出的窗花飘逸,无不预示着新年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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