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偏激(1/2)
午夜梦回,高嬷嬷想起许馨昔日对她的规劝,再回望仁寿皇帝对许馨的一片深情,心间也曾有过那么一点淡若云烟的歉疚。
不过相较于许长佑给她画饼充饥,描绘过江山异主之后的宏伟蓝图,还有替许家人平反昭雪的大业,她那一点点良知早湮灭在疯狂之后。
许馨深获圣宠时,高嬷嬷便已然伴在她的左右,自然晓得她名面上为奴为婢,暗地里却在坤宁宫的偏殿馨馥宫中享尽淑房专宠的荣耀。
而对家中旧婢,许馨也感念她对许家的忠诚,曾将许大学士获罪的旧事原原本本说与高嬷嬷,要她劝劝一意孤行的许长佑。
高嬷嬷那时已然受许长佑所惑,听不进规劝之辞,反而觉得许馨是女生外向,只为贪图自己的荣华,对许家不够忠心。许馨过世之后,她又在许长佑的指使下,早早便将目光锁定了许馨的一对双生儿女,而且借机留在了何子岕的身畔,从小便对他言传身教,在何子岕心间种下些恶果。
方才拿给何子岕的那几件首饰简陋粗鄙,根本便不是许馨用过的东西,不过是高嬷嬷故意放在匣子里,欺骗何子岕本就摇摆不定的一颗心。
许长佑与瑞安取得联系,想要祸及大阮的江山,高嬷嬷在未摸清何子岕的真实想法之前,这些绕绕弯弯都不敢公然提及。瞧着何子岕目露感怀,她只是殷切地说道:“殿下,您在这世上还有这位嫡亲的叔祖,您开不开心?”
纵然刻意回避着昔年许家的旧案,何子岕也晓得自己与那些皇子们身份不同。他们都有位高权重的外家做为支撑,唯有他与六姐只是两人唇齿相依。
从小一直孤单到了如今,时常听高嬷嬷讲些许家昌盛时大家族团圆和睦的情景,对那些从未谋面的长辈们充满了濡沐,大约再没有人能体会何子岕对于亲情的眷顾。
听到高嬷嬷忽然提起还有那么一位叔祖活在世上,何子岕眼中竟然一时璨璨如华,泛起如水的波光。他急切地问道:“嬷嬷说得可是真的?这位叔祖现在何处,除他之外许家可有别的后人?”
高嬷嬷伤感地说道:“没有了,若是您这位叔祖成家立业,大概如今也会是儿孙绕膝。当年许家蒙冤之时,他已然十五岁,刚好是议亲的年纪,谁料想大厦将倾,他的亲事便耽搁了下来。此后他一心只想着替许家平反昭雪,又怕被连累旁人,以至一生从未娶亲,也没留下什么后人。”
那句怕连累旁人,高嬷嬷说得极轻,又极是小心在意,还偷眼去瞧何子岕脸上的表情,见他会是一幅怎样的反映。何子岕却只是沉浸在能有亲人相依的喜悦中,对高嬷嬷那句明明意有所指的话忽略过去,未曾往深里去想。
只听高嬷嬷说得动容,他不觉感到心酸,哀伤地问道:“当年许家所有的家产尽皆充公,未知我这位叔祖如今身在何处,又是以何谋生?”
高嬷嬷低低叹道:“堂堂许大学士的儿子,本该凭着科举考中两榜进士,像他先祖一样光耀门楣,却奈何天不佑人。长佑老爷如今落得开了家豆腐坊为生,另在郊外置了块墓地,起了二进的院落,供着许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一边是九五至尊的父皇,却对自己疏于亲情另一边是早便离世的母亲和忽然蹦出来的娘家人,还有外祖家那许多的牌位。何子岕怔怔地发着呆,两行清泪渐渐从眼中流出,滴落在他烟灰的直裰上头,晕开小小的素色花朵。
他哽咽着说道:“高嬷嬷,这事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您可曾告诉了姐姐?她若是知道这世上还有亲人,不晓得会怎样欢喜。”
“六公主么”,一提起如今的何子岚,在高嬷嬷心中便有些与当初的许馨重合。她们母女二人都对仁寿皇帝十分仰慕,根本容不得她挑拨半分。
高嬷嬷鼻塞浓重的声音里有微微的遗憾,她低低叹道:“六公主与殿下您不同。您情深意重,承认自己是许家的外孙,她却只想着与许家撇清关系,在这宫内明哲保身。奴婢为着长佑老爷的安危,哪里敢吐露半字?”
高嬷嬷素日与何子岚不睦,何子岕早有耳闻。碍着一个是将自己从小抚养到大的忠仆,一个是骨肉至亲的姐姐,她们两个都是自己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无论对谁都无法苛责。
他收敛了一下情绪,宽慰地对高嬷嬷一笑,再劝解了她几句,便将方才高嬷嬷拿来的书信再次展开,在灯下一字一句重又认真读了起来。
十岁的男孩子瞧着比真实的年龄成熟许多,他的睫毛纤长若羽,眉目俊美无俦,凝神细读的样子温雅娴静,竟与当年的许馨容貌神情十成十的相似。
高嬷嬷心间微微有些遗憾,想着若是许馨昔年能仗着仁寿皇帝的宠爱,为许家人据理争一争,大约长佑老爷便不会抱憾、他们的路不会这么艰难,事情也许会有更好的结局。
路虽然艰难,却也走到了如今,无论是高嬷嬷还是许长佑,已然深深地钻入了牛角尖。他们不认为许大学士罪有应得,只当是先帝错杀无辜,心里的恨意愈来愈浓。高嬷嬷痴痴想着旧主能有沉冤得雪的一天,静静凝望着灯下的何子岕,有些欣慰又有些酸涩,不觉拿帕子轻拭着眼角的浊泪。
足足大半个时辰,何子岕才重新从那些信笺中抬起头来。他没有高嬷嬷预想中的震惊和难以自持,只拿修长如竹的指节轻轻扣动着鸡翅木书书案上德妃娘娘新送的那方端砚,神态十分平静。
他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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